女君的老祖宗: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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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灵魂仍然尚在,他在等一个人让他回家。

    丁灵围着板车走?一圈, 车上放着一柄铁锹——拉车过来的人应是奉命掩埋。不知道因为什么扔在这里就走?了。丁灵在白桃树下挖出一个坑,尸块一块一块码进去, 勉强拼凑出一个人形。

    她原想给他阖上眼?,无论试多少次那双眼?一直睁着。丁灵感觉无论如?何不能把土块掷在这样一双眼?上, 便把裙摆撕下一大块,掩在男人面上。

    ……

    四月温热的熏风经过,丁灵回忆中惊醒,转头见阮殷出神?地望着那棵树,不知在琢磨什么。笑道,“这棵树还小,说不得明年不开花——老?祖宗把话说得这么满,到时候打脸好不羞人。”

    阮殷轻声道,“明年会开的……白色的花,开满一树,风吹过来,花瓣就落下来,很薄,粘在头发上就像淋了雪。”

    这人说得跟他就在现场一样,居然还很真切。丁灵听着着实忧心,走?去摸他脸颊,果然烧得厉害,便把兜帽拉起来,将他整个拢住,“祖宗,回吧,明年春日我陪你来看花。”

    阮殷“嗯”一声,便不作声。丁灵以为他睡着,悄悄看阮继善一眼?,往来路回去。走?到半路先时离开的净军赶一辆车过来,看见他们便一跃而?下,“运气不错,遇到齐桑县丞,同他借了这个车,虽然简陋,聊胜于无。”

    丁灵欢喜道,“有车那可太好了。”便同阮继善一同把阮殷移到车上。阮继善牵马,一众净军跟随,一群人往中京方向去。

    丁灵登车才发现阮殷居然一直醒着,不知为什么突然如?此安静。丁灵挨他坐下,男人立刻便攀附过来,手臂勾住丁灵颈项,面颊用力贴在她心口。听着她的心跳,桃树下被旧事惊得四散奔逃的三?魂六魄渐渐归位。

    阮殷生?出劫后余生?的适意,便叫她,“丁灵。”

    “嗯?”

    “太疼了。”

    丁灵正伸手取装水的皮囊,闻言一惊,“哪里疼?”便去扳他面颊。阮殷摇头,又用力埋住,“不是现在。”

    “什么?”

    “以前的事……”阮殷在她的心跳声中平静,小声道,“我以前受过……很重的刑,疼……真的……疼……太疼了,我受不住。”

    丁灵听着,总觉心尖儿像被人掐走?一段,好半日才能勉强说话,“以后不会了。没?有人能再?打你。”

    阮殷“嗯”一声,贴在她怀里不言语。丁灵喂他喝水,阮殷喝一口便不肯要,忽道,“陆阳不生?白桃。”

    “你这么喜欢白桃,等我们去种一些便是。”丁灵想起黄老?邪家的桃花岛,忍不住笑,“咱们也种出一个桃花岛来,你必定?是要白桃?”

    阮殷用力摇头,“我不喜欢桃花……白桃更不要。陆阳自?生?九重葛,四季花开如?同锦绣,盛放时节满城繁花如?瀑,比桃花好看。”

    丁灵竟无语凝噎,“既不喜欢白桃,为什么走?那么远特意去看?你这人真是口是心非。”

    阮殷极轻地哼一声,在她怀里慢慢转动身体?,“我是个太监,太监自?然是脾气古怪毛病多的,姑娘既然选了我,便只能受着了。”

    丁灵忍不住笑,“祖宗,等你到了陆阳,你还是中京城呼风唤雨的老?祖宗么?那时人在矮檐下,低不低头,只怕由不得你。”

    阮殷慢慢翻转过来,烧得波光潋滟的一双眼?盯住她,手掌下移攥在她心口,将丁灵拉到自?己身前。丁灵只觉双唇被男人火烫而?柔软的唇碰触。男人攥住她,“姑娘要想清楚,我就是个脾气古怪阴晴不定?的老?太监,年轻时受过许多奇奇怪怪的磋磨,如?今虽不算很老?,已然是这样,以后——”他原是极戏谑的口气逗她,说到后头渐渐认真,喉间梗阻,声线发抖,寒蝉一样,“以后说不定?更加惹人厌烦,你……若后悔便下车,我最后放你一条生?路。”

    丁灵听着,笑意慢慢收敛,抬手往他臂上用力拍一掌,马车内“啪”一声大响。这声音阮继善可太熟悉了,惊疑不定?地回头,看向帷幕低垂的马车——难道丁姑娘挨打了?

    总不能是老?祖宗在挨打吧。

    阮殷记不清多少年没?被人打过,难以置信望住丁灵,“你打我?”

    “我不能吗?”丁灵冷笑,“你不会说话便睡觉,再?胡言乱语要挨的打还在后头。”

    阮殷张一张口,居然当真闭嘴。他埋在丁灵怀里,忽一时小声抱怨,“还没?离到陆阳……你就这么凶……”

    “说的是。”丁灵道,“以后说不定?更凶,你若后悔便下车,我也最后放你一条生?路。”

    阮殷一滞,埋在她怀里不出声。他贴在她心口,耳畔丁灵的声音在胸腔里隆隆地响,像天边送来破开阴霾的春雷,“权势到了顶,放手比得到难,阮殷,你不能再?这样下去,我要你平平安安跟我去陆阳。”

    他只这么听着便又想哭,拼尽全力才能勉强忍住,“我会的。”鼓起勇气又道,“你今日不后悔,以后便不能了,我到死都会缠着你,做鬼都要缠着你。”

    丁灵道,“我等着。”

    阮殷其实一直烧得厉害,听见她的允诺一颗心定?住,便恍惚起来,含着歉意道,“丁灵……我有点困。”

    “你睡吧。”

    阮殷一句“你不要走?”还没?到口边,便睡过去,如?同昏晕一样。马车摇晃,丁灵抱着他的身体?,感觉男人烫得灼人的呼吸持续不断打在自?己心口处,一半欢喜,一半忧虑。她终于记起什么事被自?己遗忘,埋头轻轻亲吻男人烧得发烫的额,“祖宗,你又长一岁。”

    今天是阮殷二十九周岁第?一天。

    史载阮殷不到而?立便被车裂而?死。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足一年,迫在眉睫。

    ……

    因为阮殷病着,马车走?不快,而?那悬山寺离中京原就不算近,他们穿过山腹又到了齐桑县地界,更远一倍。等马车终于到中京时,又已是夜半。

    阮继善同守门净军说一句话,千岁府门洞开,直驶到内堂停车。阮殷反复烧热,早烧得身体?如?同稀泥一样绵软,坐都坐不起来。阮继善背着他入内,容玖候着,苦得出奇的汤药连灌两碗,终于逼出一身淋漓的热汗,热度第?一次真正地退下来。

    到天明时分阮殷终于醒转过来,看见丁灵便忍住晕眩,甜蜜地笑,“我们到家啦?”

    “是。”丁灵俯身捧住男人瘦得可怜的面颊,“祖宗,你真的不能再?生?病啦。”

    阮殷摇头,“不会了。”又摇头,“……再?不会了。”便慢慢撑住身体?坐起来,仰着脸靠在枕上,“我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他说,“梦见我死了,又活过来,我挽回很多以前错过的事……然后就遇见你。”

    丁灵正立在案边,回头问他,“然后呢?”

    “然后——”阮殷摇头,“然后梦就醒了,我们就回家啦。”

    丁灵把盛着热羊奶的瓷盅塞在他手中,“还不算,陆阳才是我们家。”又道,“昨日你睡着,我没?有同你祝寿——长命百岁t?,祖宗。”

    阮殷正握着盅子?,指尖一颤,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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