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 28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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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不清楚。可等白恒一坐起来,脸就正好能被那木框子窗缝漏进来的几线月光照着。

    今夜月光极清亮,照得格外分明。

    荆白发现他的皮肤变得比白天的时候更苍白惨淡,眉毛和头发都黑得近乎虚假,嘴唇却是人类绝对不会有的颜色,乌乌的红。

    他似乎在专心地听什么,片刻后,忽然转过头,急促地说:“不好……他们来了!”

    第295章 阴缘线

    他们?

    荆白也往窗户的位置挪了挪,他这时意识到白恒一的听力确实比他好上许多,他自认五感敏锐,但那是和常人比较。

    失去视觉的白恒一听力显然远胜常人,他一直专心地听着,荆白听不见声音,只能听见他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

    月光下,他的肤色惨淡,毫无人色,荆白却毫不在意,伸手摸了摸他纠结成一团的眉头,说:“听见什么了?还是接亲的乐声吗?”

    白恒一转过头,他此时整张脸那种“纸”的特征非常明显,和荆白放在他脸上的手几乎是两个颜色。

    但他的神情真切鲜活,荆白从中看出一种极少出现在他脸上的、紧张和担忧混合的神色。

    他抿着嘴唇,顿了片刻,才说:“不是接亲。”

    荆白专注地看着他的脸,那嘴唇张合,说话的声音很轻,内容却石破天惊。

    “今晚是……送葬的声音。”

    饶是荆白这样冷静淡定的人,此时也不禁怔了一下。

    白恒一没有听见他的回应,只能用脸蹭了蹭荆白的手,脸上的神情逐渐从紧张变成了一种苦涩。

    “你很快就能听见了。”白恒一一边专心听着,一边发出很深的一声叹息:“他们……他们越来越近了。”

    意外地,荆白先听见的,不是乐器的声音,而是一阵哭声。

    这哭声比起哀怨,更显出一种悲凉,不像是有什么难诉的怨言,更像是亲人离世的伤心哭泣。

    一片哀哭中,好像还有个领头的人在说词。他说一句词,就敲一遍锣。

    词说的是什么,荆白听不清楚,可从他一能听见,那锣声就非常清楚。并不清越,非常亮、而且贯耳,硬要形容的话,就像远处传来的尖叫。

    荆白能听见有人在说词,白恒一就能听清楚内容了。

    惨白的月光下,他凹陷的双目像两个陷进去的黑洞,配上他紧绷的神色和几乎完全纸化的面孔,堪称诡异至极。荆白目光如常,从他面容上一扫而过,为了听清白恒一低声复述的唱词,他甚至还凑近了一些。

    “正月一日炮仗响,无爷苦楚在孝堂。”①

    他话音一落,荆白就听见一声锣响:“当——”

    外面重又静了下来,荆白听出这死者是“爷”,便问:“这‘爷’,说的是谁?”

    一直高度专注的白恒一侧耳听了听,沉吟了片刻,说:“这是南边儿的话,‘爷’指的是不是爷爷,是父亲。”

    “二月鲫鱼埋土並 ,寻鱼容易见爷难。”

    “当——”

    哭声一直吚吚呜呜的,不甚清晰,但是如果用锣声来衡量,就能明显感觉到,它一声接着一声,然后,越来越近。

    白恒一说:“三月谷种下黄泥,神仙难点谷芽齐。”

    “当!”

    锣声更近了。

    荆白并不害怕这唱词本身,但他能估算出来声音离此处的距离,这让他更为心惊,因为这速度不对。

    太快了!

    没有人能走得那么快。

    唱词的时候声音还有些模糊,难以分辨,等到锣声响,明显比上次响的时候近,也清楚了许多。但这中间相隔不过几分钟!

    如果是人,就算是一路飞奔,也不可能把距离拉近这么多。

    荆白定了定神,他在心中默默重复了白恒一方才复述的唱词。

    三句唱词,先后唱了一年的前三个月。如果按月份唱下去,整段的唱词应该是到十二月为止。

    荆白觉得有些古怪。

    按照听到的锣声的行进速度,他估算了一下,等不到十二个月唱完,这个所谓的“送葬队伍”就能到他们家门口。

    他虽然不了解这方面的仪式,也知道这个东西肯定有自己的规律。

    比如唱词,肯定是整个流程的步骤之一。那么一般来说,这里一旦唱完了,肯定就要开始下个步骤。

    荆白刚听见唱词按月份来的时候,只觉或许唱到十二月,这些东西或许就到他家门口了。

    但是按他方才的估算,这估计……

    曲折百转的唱诵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次不等白恒一复述,荆白自己都听见了。

    “四月包米去问姓,问爷唔应泪双流。”

    “当——”

    更近了……

    白恒一为了听清楚他们的唱词,此时精力高度集中,因此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四月……”

    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这个音量荆白自己肯定也听见了,便不再重复。

    荆白见他表情凝滞了片刻,似在思索什么,随后转过头,对荆白道:“不对。按这个速度,这个队伍可能数到六月的时候就会到门口。”

    荆白顿了顿,捕捉到他话语中自己未曾预料的部分:“队伍?”

    白恒一点了点头,说:“对,队伍。”

    他轻轻吸了口气,仿佛想要给予安慰一般,握住荆白的手。

    荆白听见他用近乎叹息的语气说:“我听到……很多很多的脚步声。”

    他特地分辨了一下,后来发现压根不需要怎么分辨。

    他们的所有声音,无论是锣声,还是唱词的声音,甚至到后面才能听见的脚步声,根本不像他昨晚听到的那样,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要非常仔细才能听清。

    所有的声音都是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随着距离的拉近,白恒一能听见的声响也越来越多。

    那些东西显然有非常明确的目标,就是冲着他们的住所来的。

    相顾无言之际,他们听见了下一句唱词。

    “五月齐聚龙舟节,无爷唔敢睇龙舟。”

    数到五月了。

    这句唱词本身就有睹物思人的意味,加上唱得哀切至极,在这孤清寂静的深夜里,竟然有种凄恻的美感。

    阴恻恻,凉冰冰,曲折婉转,荒凉萧森。那种阴冷和凄楚直钻人的天灵,听得叫人心口也刮起冷风来。

    白恒一和荆白的手不自觉已交握在了一起。

    白恒一的手在夜里温度更低,荆白握在手里,不仅凉沁沁的,还有种发涩的纸质触感,非人感格外强烈。

    他知道这应该就是白恒一的本相了。

    但这不重要。

    荆白隐隐有种感觉,别说这是一具纸人的身体,双目失明凹陷……他其实根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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