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难养: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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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玉不假思索,从床底爬出来,踉跄着跑到门口,两手用力拔出门闩。

    门打开,是满身血印的赫连洲。

    赫连洲呼吸尚不平稳,头发微乱,一见到林羡玉,才想起来伸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和血,然后浅笑着望向他。

    “让玉儿久等了。”

    林羡玉哭着扑进他的怀里。

    赫连洲紧紧抱住林羡玉,与此同时,在他身后,原本被赫连洲一脚踹在台阶上的死士缓缓抬起头,他的全家老小都在邹相手上。

    他必须完成任务。

    乌力罕已经赶了过来,正在楼下盘问活口。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二楼的时候,死士握住手边的短刀,竭尽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赫连洲冲了过去。

    赫连洲刚经历一场激战,身心最是疲惫,等他察觉到危险的时候,死士已经冲了上来,他来不及防备,本能地推开林羡玉。

    林羡玉面对着台阶,所以他比赫连洲先看到死士。

    一瞬间,太短暂。

    来不及呐喊,来不及躲藏,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地伸出双手,义无反顾地挡在了赫连洲的前面。

    短刀没入胸口,鲜血染红衣襟。

    痛极了,胸口的肌肤像被撕裂成千万片,林羡玉倒在赫连洲的怀中,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哭,只是颤声说:“玉儿是不是很勇敢?以后要和玉儿并肩而战。”

    第79章 第 79 章

    “刀再偏一点就要刺破心脏。”

    “大人出血过多, 尚在昏迷。”

    “也许很快醒来,也许昏迷数日,皆有可能。”

    随行的方士为林羡玉包扎好, 止住血, 转身时看到脸色煞白的赫连洲,仿若三魂七魄尽毁, 心里一惊,连忙说:“大人受伤虽重, 好在性命无虞, 请皇上不必忧心, 以免损伤龙体。”

    赫连洲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

    方士还欲开口, 被一旁的兰殊示意退下,连带着啜泣不止的范文瑛, 也被林守言带离了屋子,床边只剩下赫连洲一个人。

    他看着林羡玉毫无血色的脸。

    林羡玉为他挡了刀。

    直到现在他还没从那一瞬间的恐惧中缓过神来,尖刀刺进林羡玉的胸膛, 鲜血溅出,赫连洲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恐惧的滋味, 十几年戎马生涯,哪怕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候,他也从未怕到这个地步。

    因爱生怖, 大抵如此。

    他来不及将那死士碎尸万段,只朝着那人的胸腹狠踹了一脚, 那人登时喷出一口鲜血,从楼梯摔下, 乌力罕冲上去补了一刀。

    赫连洲抱住奄奄一息的林羡玉。

    刹那间痛彻心骨。

    日支坐羊刃,羊刃为刀, 是克妻之物。

    ——您这八字,是克妻之命。

    果然还是逃不过那句箴言吗?

    赫连洲坐在床边,握住了林羡玉的手,林羡玉还昏迷不醒,连呼吸都是轻的,只有胸脯的小小起伏能证明他没离开,这小小的起伏牵动着赫连洲的心。分明是林羡玉受伤,赫连洲却像死过一回,他缓缓俯下身,额头靠在林羡玉的手背上,颤声央求:“玉儿,快醒过来。”

    林羡玉只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回应,也不能再笑意盈盈地扑进他的怀里。

    林羡玉刚住进怀陵王府时,穿着一身绯色衣裙,在王府的长廊里跑来跑去,和乌力罕叉着腰对骂,那时候赫连洲觉得他好生吵闹,这世上怎会有这般不知规矩的人?可后来赫连洲慢慢地习惯了那样的吵闹。

    他喜欢听林羡玉那一声声肆无忌惮的“赫连洲”,这比任何尊称都让他满足。

    群臣朝拜,百姓跪伏,远不如林羡玉躺在槐树下,转过头眉眼弯弯地朝他笑。

    如果可以,他什么都不想要。

    “玉儿,再叫我一声赫连洲,好不好?”

    夜深时分,乌力罕站在屋外,壮着胆子小声问:“皇上,用晚膳吗?”

    里面无人应答。

    过了一会儿,乌力罕又问:“皇上,国事繁重,您还得顾及身子——”

    话音未落,赫连洲走出来。

    他连衣袍都没换,还穿着那件染了血的青灰色长衫,明明绣着墨竹,却遮不住杀气。

    “邹誉呢?”赫连洲冷声问。

    “微臣已经派人将宰相府包围住了。”

    赫连洲径直走出去,翻身跃上银鬃马,如一道闪电冲向宰相府,邹誉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携着妻妾子女坐于堂屋。

    见赫连洲走进来,他缓缓起身。

    “圣上驾临,有失远迎。”

    姿态端方,不卑不亢,颇有一代名相之风骨,好像赫连洲是十恶不赦的外患,而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守卫国土。

    是守卫国土,还是守卫陆瑄?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

    到了这个时候,他想死得悲壮,想青史留名,就要自欺欺人。他想让赫连洲杀了他,屠他满门,然后落下永世的话柄。

    赫连洲打量着他。

    邹誉等待死亡,却迟迟等不来赫连洲那声“杀”,良久之后,他望向赫连洲,明知故问道:“圣上为何前来?”

    赫连洲却顾而言他:“宰相的长女嫁给了瑄王,青梅竹马,夫妻恩爱,成婚三年,育有一儿一女。宰相很看重这个女婿,将他从不受宠的皇子,捧到了如今的位子。”

    邹誉脸色微变。

    赫连洲余光扫向乌力罕,稍抬起手。

    乌力罕会意,走上来绑住邹誉的手脚,往他的嘴里塞上一团布,邹誉目眦欲裂,他的家眷吓得尖叫出声,又被乌力罕一记长鞭喝退。

    乌力罕让人用麻袋套住邹誉,随着赫连洲前往刑部大牢。

    此时已是四更天。

    长街寂静,匆匆的马蹄声格外清晰。

    陆瑄经过了一番重刑,原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幸好有狱卒在他的伤处洒了药粉,为他捡回了一条命,此刻他正盘坐在牢中,等待着刺杀消息从惠水桥传来。

    上百名训练有素的死士潜伏在河岸,他不信赫连洲能躲过这一劫。

    他要赫连洲死。

    赫连洲必须死,最好碎骨粉尸,永世不得超生。

    打更人的声音消失在道路尽头时,牢里多了几分嘈杂声响,陆瑄猛然抬起头。

    两名狱卒抬着一只布袋走了进来。

    其中一名狱卒说:“这里装着什么人?”

    另一个人告诉他:“有人在惠水桥暗杀北境永观帝,太子领兵来救时,那北境皇帝已经倒在血泊中了,御林军把这些死士杀得片甲不留,只剩这一个活口,今晚朝廷要派人来审他,要他交代幕后主使……咱们把他放在前面那间牢房吧。”

    陆瑄闻之大喜,竟朗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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