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1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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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我忘了的殿下,那些屈辱不甘,那些曾经我曾经亲眼所见、却无能为力的不平事,我以为自己早忘了!"

    "却没有,我没有忘!"

    "他们一张张脸还清晰的印在我脑中,他们惨死的模样历历在目,一直深刻留在我心底。"

    还有她八岁那年,额头流下的血混着她眼泪的凄惨之景,也刻骨铭心的印在她心底。这些年来,每每看到受迫害的百姓,她都似看到了那年的自己,某种程度来说,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

    寝殿寂静无声,唯余两人各自压抑的呼吸声。

    好半会,调整好情绪的陈今昭方重新抬起眼,看向了他。

    "所以殿下,在我提笔写下新政的第一个字起,我内心深处其实已经起了念了。开始只是粒微小的种子,在经历长时间滋养过后,时至今日终于破土而出!故而此番我倡议之举非是一时冲动,而是我心之所向。"

    她声音愈发清晰,"我想亲手去实施自己倡议的新政。亲眼看着它一点点在自己双手里变成现实,亲眼看着自己为这世道做出了点改变,那种极致的渴望与成就感,压过了我对死亡的恐惧。"

    "从前,对于世间的不平事,我闭着眼捂着耳朵,不敢看,不敢听。"

    "对于自己那些屈辱的过往,也不敢回忆,只麻痹的告诉自己,已经忘了。因为我势单力薄,改变不了什么。"

    "但现在,我终于可以给曾经的自己一个交代。"

    她冲着他展颜一笑,"殿下,我希望你能成全我。我真的渴望能去做此事,此政出自我之手,我希望自己能从头参与至尾。或许最后结果不尽人意,但若我这星星之火,能由此燎起一片火原,那我也算没白来这世间一遭。且我同行并不孤单,还有许多志同道合的友人。"

    没听一分,他的心都似被剜了一分。

    他双掌捧着的这张脸在熠熠发光,灼的他双眸发痛。

    第128章

    作为上位者,他喜欢热血未泯、舍生忘死的臣子,巴不得朝中多一些这样一心为公,抛头颅洒血热的殉道者。可换作是她,她每说一分,他的心就滴血一分,胸腔里的血都要流尽了。

    "你在剜我的心吗?"

    姬寅礼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像抱住即将溃散的珍宝一般,惶恐而着紧的将人牢牢抱着。只要堪堪一想此生或许再见不着她人,他心就发慌的厉害,似是一种万念俱灰之感,让人感到余生都没了指望。

    "你说这般的话,不吝于挖我的心。"他抓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你把它挖走算了,没了你,它也没了。实在不成,将我命也一并带走罢。"

    手心覆着他的胸口,隔着数层衣料,都能隐约感觉到里面心脏急乱的跳动。

    他死命抱紧了她,软语相劝,"好好做我的人,其他的别管了,可好?"

    陈今昭将脸轻轻枕在他的胸口。

    "我只做自己的人。"她的声音亦是轻轻的,"殿下,我从来不是躲人身后避雨的娇花,即便我长不成参天大树,亦可做迎着风雨成长的灌木。殿下,请莫要看轻了我。"

    他愈发用力的抱着她的背,不肯松开分毫。

    "怎么这般执拗,你是犟驴吗!啊?我恨不能一碗药灌傻了你!"

    陈今昭突然主动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身。

    姬寅礼的身躯陡然僵直,但胸腔里的心跳动的却更急乱。

    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低了下来,"殿下,人生路还很长,你还会遇上旁人的。"

    他仰面深吸口气,低头将脸深埋进她发间时,掌腹用力揉了揉她的背。

    "说些人话罢,陈今昭。"

    听着她的窃笑声,他嗅着她乌发间的馨香,感受着怀里身子的柔软,不由将人拥紧想拼命留住她的气息,不想失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昭昭,别去行险途。不说旁的,你总要为你家人考虑几分。"

    "殿下先前说过,可以极大限度的优待沈鹿两人的家族,总不能到我这里,就区别对待了吧?不说给陈家荣华富贵,保全一家子人总是可以的罢。"

    陈今昭轻笑了声,"若当真事不如人意,那殿下就权当昔年赐死了我,那时候你不口口声声说,可以保我儿子顶门立户,光耀门楣吗?殿下可不能言而无信。"

    提到当年之事,她好似再没了那时恐惧的情绪。往日的那些阴影,不知何时渐渐散了。

    姬寅礼抱紧了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殿下不必太过担心,上述只是往最严重那处说而已,其实此行我已做好万全准备。"她想从怀里掏折子,不过被他拥的太紧,只得作罢,"变法革新在原先基础上做了温和改良,较之前,能安稳落地的几率增大不少。"

    寝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静。

    两人静静相拥,都在消化着各自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陈今昭先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殿下是个明主,不该为私情所绊的,我渴望这个世道在你的治下,早日实现太平盛世的愿景。而纵览大局来说,殿下与我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天下承平、九域归一。"

    清润的声音缓缓在殿内流淌,话语如她人般通透,"所以,殿下,不妨抛开私情,把我当颗棋子来看待罢。以你天下共主之明睿,以你执棋者之远见,将我摆放在该有的位置上。"

    "容我在棋盘上冲锋陷阵,尽瘁王事,报君黄金台上意。"

    "殿下,把我当成个得力的臣子。"

    "我会做的很好,为你大业铺路。"

    最后一句落下,姬寅礼浑身的血液都似逆流,心好似被人扔进了油锅里。似痛,似惧,又似恨。

    由爱故生怖,由怖故生恨。

    当失去的恐惧压过人的理智时,内心就会悄然滋生出股绵延不绝的恨来。恨她的冥顽不灵,恨她的倔拗固执,亦恨她不肯为他妥协哪怕半分!

    抬起掌腹将她仰起的脸重新按在怀里,不让她窥探他此刻眸里肆虐的纷涌情绪。

    什么棋子,什么臣子,他从来将她当做他的妻子。

    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他没法失去她,他压根就承受不住那般的后果。

    而他有种强烈不详的预感,一旦他此回放手,她就会一去不回了。

    此后世间再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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