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回来看孩子了: 18、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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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痛真正袭来时,山匪手中的树枝已划向半空。

    他嘴唇干燥,面色煞白,额上不知不觉泛出细密的一层汗水,浑身都抖得更厉害了,喉间“嗬嗬”作响,却咬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阿兰怕他呼吸不上,顺手扯下他蒙面的黑布,一张表情极度扭曲的脸露了出来。

    山匪吐出的气都在打弯,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跳出来打劫时的神气。

    那只手已不成样子,掌中间赫然一个血窟窿,隐约透着其中筋骨,十分可怖。血顺着手掌和腕子往下流着,很快在地上汇成了一滩。

    阿兰顿觉头皮发麻,后背发怵,皱着眉强忍下不适,用布条给他包扎。过后便不再管他,先把满手的黏腻蹭在衣角,又把刀捡了回来,带在身上。

    她四处打量着,沿着坑壁来回踱步,一心想找到爬出去的法子,却始终没能找到坑壁上可落脚的地方,只好悻悻然在那山匪对角处坐了下来。

    就这样一直从天亮呆到天黑,从天黑又呆到天亮,很快,她第三次在坑底看到了空中的太阳。

    期间两人各自瑟缩在一角,为了节省体力,都没怎么说话。

    但这里没有水源,没有食物,他们的身体不可控制地愈发衰败,撑到今天,已快到极限。

    阿兰竭力维持清醒,迷蒙中望向山匪,见他正歪着身子,半闭双眼愣神。

    没了蒙面布,才知他容貌跟自己想象得不一样。

    瘦脸薄唇,鼻子直挺。长得倒不吓人,先前那双满是凶光的眼睛,此时看着竟形同柳叶,颇有书生气。

    山匪缓缓撑开眼皮,聚焦视线后,恰捕捉到阿兰投来的目光,心中疑惑,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没怎么。”阿兰忙不迭垂下眼眸,不再看他,摇了摇头。

    山匪瞧她反应,好像明白了什么,轻轻一笑:“看我不像做这行的?”

    阿兰没想到他如此坦率,愣了片刻,本不想再过多回应,但转念又觉得与他说些话转移心情并非坏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那山匪想得大约和她想得一样,这会儿话突然格外多了起来。他再次开口,叹气道:“哪有生来就是当强盗的。”

    阿兰本在随意听着,突然被勾住了思绪,不禁把心里疑问说了出来:“你从前是读书人?”

    “你怎么知道?”

    “你手上有握笔的茧。”

    那是她先前帮忙包扎伤口时,无意中看见的。

    她话音刚落,山匪就要抬起右手去验证一番,全然忘记掌心的伤,刚有动作,便钻心地疼了起来,五官瞬间拧在了一起,肌肉也跟着抽搐。

    阿兰总觉得他呆愣愣不灵光,极有可能是读书读傻了,随口问道:“书读得好好的,怎么干起这种勾当来了?”

    听她这问题,山匪一双眼睛黯淡下来,闷声说:“我得用钱。”

    阿兰转念一想,他腹中多少该有些墨水,又好端端手脚俱在,忍不住对他说:“怎么不去找点生意做,本本分分赚钱?”

    山匪扯了扯嘴角,只怕说出来她也不能理解,便简单说:“还是抢劫来钱快。”

    “你急用钱?”

    “嗯,”山匪轻轻应了声,随后沉默一阵,才继续补充,“算是着急。”

    两人一问一答,说话都没什么气力,声音如同风中残烛,不知何时熄灭,但为了保持清醒理智,也硬要交谈。

    “家里有人要用钱吗?”

    “不是,我家就我一个人。”

    阿兰一怔,哽住喉咙不再出声。

    四周陷入了死寂,静得只能听见上头树叶哗哗作响。

    过了好久好久,山匪主动开口,问她:“还在吗?”

    “嗯。”阿兰迟缓地应着,声音微弱,近乎飘渺。

    山匪听到她的回应,伸了伸脖子,朝天露出倦乏的笑容:“先别睡。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做强盗?”

    阿兰睁开眼,下意识点点头。

    山匪把目光转过去,看到她在听,开始缓慢讲述:“我从小没有父母,日子很苦,就靠捡菜场地上的烂菜叶子生活……”

    他顿了顿,似乎又一次切身品出了当时的酸涩滋味:“我每天从菜场回去,都要路过一个空房子。直到有一次,我再次路过,那里竟然传出很大的读书声,我走近去看,发现房子里坐满了与我一般大的小孩。”

    阿兰渐渐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是学堂吗?”

    “对,是学堂。”山匪微微颌首。

    “我也读过书,”阿兰说,“但我没去过学堂。”

    山匪闻言,觉得很不可思议,追问着:“那谁来教你读书?”

    阿兰没有立刻作答,脑海中迅速闪过以往回忆,不知该如何告诉他。

    她环视四周,忽觉得到了此时还何必要隐瞒身份,于是深吸一口气,坦然说了实话:“我爹是进士,他教我。”

    山匪沉默了很久,身子突然往上拔了拔,正视着阿兰,一字一字认真说:“我原本也该是进士。”

    “怎么回事?”

    “听我继续讲吧,”山匪仰头,缓缓把故事接下去,“我路过学堂,那阵读书声过后,夫子突然开始教训他的学生。”

    “我隔着墙偷听,听到他说:‘只有科举才能逆转命运。’”

    阿兰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句话,我记了半辈子。”

    山匪叹了口气:“直到今年殿试,我名列三甲……”

    “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吧?”阿兰缓缓闭上眼睛,如梦一样问他。

    “是啊,”山匪道,“我以为我的命运真的要逆转了。”

    阿兰皱了皱眉,牵动薄薄的眼皮跟着一颤:“什么意思?”

    “有人冒名顶替我。”这一句话说得轻松,却藏着不为人知的万千痛苦。

    两人都再次进入了沉默,隔着很远,阿兰听到他不平稳的呼吸,像鸟雀骚动树叶那样,没有规律。

    “他们抢了我的功名,把我扔回来。”山匪终于又开口道,话语中满是不甘,“我不服,我需要钱,我要去应天府告状。”

    阿兰企图越过他的悲恸,问:“你来山上多久了?”

    “不到半月。”山匪慢慢收敛情绪,平静道。

    “可有劫到什么?”

    他点点头:“有些,但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阿兰微睁开眼,不知为何心里觉得酸苦憋闷,积攒半晌,终于轻轻道了一声:“权贵害人啊。”

    山匪听到后,诧然问:“你怎也有这感想?”

    已到如此关头,阿兰不介意再向他诉说些实话:“我也没了家人。”

    “你……”山匪很是意外。

    “我爹出身微寒,虽是进士,却受尽权门排挤欺凌,我娘走后,他跟着抑郁病终。”

    阿兰停住缓了缓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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