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月: 240-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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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倚重的角色,也难怪临到阵前会有怯。

    一众人说完这话没有久留,紧随着内宦入宫赴宴。门前雪簌簌,迎客的官员无暇撑伞,不多时便身融素白。

    公主府的车马姗姗来迟,几乎是踩着宴饮开始的时辰到了宫前。慕奚牵着九思下车,敛容静立的模样犹如一尊玉像。

    “殿下。”潘彦卓向她长鞠,道,“时辰将近,还请勿多停留,以免失了礼数。”

    慕奚余光朝他一瞥,道:“多谢潘大人提醒。入夜天寒,这客迎完了,也该入殿去讨两杯酒水暖身。”

    潘彦卓闻言垂首应是,从始至终未抬头看她一眼。

    圣驾未至,殿中人也在三两闲谈。

    世子不在京,礼部便未在洛清河座下多设一席,倒是显得她有些形单影只。许多人在心中揣度着这和谈一成,她为统兵之将该如何自处,这宴比起礼节上的互换国书,更多的却是冷眼静观浮于表面的众生相。

    太监正在斟酒,崔德良位列群臣之首,位子紧邻着洛清河。阁老一手抚髯,微微倾身同她道:“盟约已定,于兵道着眼,可保几时?”

    “兵者护一方太平,在朝者谋天下生计。”尚食局因着有客,今次宴上备了成块的炙肉,洛清河指尖抵在片肉的小刀尾端,慢悠悠地转着刀,边答话道,“北燕国中派系林立,这一纸盟约是行是废,还要看何者为胜。”

    这不是大梁能掌控的。越万里之遥妄图将一国之大纳入掌中,那不是君王自傲,是夜郎自大。

    都兰想让百姓活,她将此次和谈议定的内容当做了预演,有朝一日她能令北燕各部俯首足下,这一纸盟约就能保边境数十年乃至百载太平春秋。

    可那仍是有朝一日,不是现在。

    崔德良轻轻颔首,话锋一转提起兵部近日的调令:“石老殉国,兵不可一日无将。日前太子上表,向陛下推了西州的季善行,陛下已然应允。不知你意下如何?”

    慕长临……洛清河闻言眼风轻动,抬头回望时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了上首的储君坐席。东宫僚属此刻不能坐在慕长临身侧,比起殿下的闲谈,他那儿倒是难得的清净,还有功夫逗一逗刚被从长公主那儿送回来的九思。

    “陛下既允准,末将也并无他念。”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恰好手边酒液澄明,“季都统治军严明,的确是个好人选。”

    话音未落,闲谈声稍止,殿外钟鼓震鸣,先一步疾行至殿门的中黄门宣天子圣驾至。群臣闻声登时退至席后小几边,随着唱礼声叩首山呼万岁。

    咸诚帝在沈宁舟的护卫下上殿落座,环视一遭后才抬手道一句免礼,示意群臣依次入座。殿外鼓乐遥响,“咚”的一声重锤,像是为乐舞祝宴启开序章。

    天子高举金杯,和颜悦色地转向客座的两国使节,道:“燕梁虽素有龃龉,然盟约成,便可化干戈为玉帛,解边民之困,此乃燕君大仁;漠北与大梁素有邦交,而今愿以身相正姻缘修好,此乃大汗大义。历数月,盟约终成,此乃天下万民之大幸。今夜朕以此一薄酒,为天下向诸位聊表谢意,愿天下自此亲如一家,不起烽烟,请。”

    末尾一字落地,两国使节纷纷起身还礼满饮此白。

    群臣随之附和,推杯换盏间饮满三杯才算暂告段落。席间气氛正酣,伴着饮酒布菜的动作,教坊司又换上了新曲。

    萨吉尔目光不时地往下首瞟,时而看的是洛清河,时而越过群臣看见大殿中段坐着的温明裳。他知今夜定然有变,总想着看看这二人的神色,可这越看越觉得心下难安。那个被安插在局中的四脚蛇坐在席末,他看不见那个方向,斟酒祝词间望向北燕使臣的目光也变得复杂。

    恰在此时,原本静坐不言的质子端起酒樽站了起来。

    少年面对着咸诚帝,合掌覆于胸前而拜,高举酒杯道:“得大梁陛下赐宴,乃我王庭之荣。约定既成,我会依约在此停留,共迎族中姊妹婚嫁大典。”

    这番话说得不似初时那般抖了。咸诚帝哈哈大笑,抬手算是回了他这敬酒,道:“大汗既有意嫁女,朕自当为北漠的明珠择一佳婿。恰好今日这席间多得是我大梁的佳公子,王子不妨先代姊妹着眼一观。”

    萨吉尔鬓边冷汗直冒,暗骂一句和四脚蛇为盟当真是自讨苦吃。那一夜他自作主张将人放了进去,却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竟能让一未经风云的少年于金阶之上显锋至此。

    质子喉头滚动,深深呼吸过后当真转身向下俯瞰。他紧握着酒盏,过了片刻转身再拜道:“昔年大汗嫁女燕君,使王庭与大燕修好为友。今朝如旧,北漠不敢奢求陛下垂爱,却也斗胆相求——长生天的明珠,当配得上大梁最好的儿郎!”

    此言一出,群臣的目光霎时就变了。

    萨吉尔一把扣住桌沿,忍了又忍才让自己没有立时拂袖起身。

    这小子……

    “最好的?”

    温明裳也不能免俗地挑了眉,她身侧就是翰林院的人,自然听见沈知桐退口而出的这三个字。

    “师姐。”她倾身过去笑道,“这你们该如何写?”

    沈知桐抬指点她脑袋,笑骂道:“什么时候了?还编排?”她说着压低声音,“此话一出,非皇族出身者皆可断了这念想了。这质子才多大?我听闻前些时候见着人都露怯,今日倒是勇气可嘉了起来。”

    “可不止。”温明裳拿帕子擦净了指尖,她没怎么动那盘炙肉,此刻还剩下了大半,“这一出好戏,师姐且看着吧。”

    沈知桐张口还欲追问,却听得御座天子朗声而笑。

    “不愧是大汗的子嗣,好气魄!”咸诚帝甩袖,抬指往已太子为首的皇嗣方向一点,“可惜,朕的儿郎们除却大郎外都已成家,听闻王女尚年少,恐是无从相配。有道是君子立德,王女尊贵,却也有个先后之理。”

    除非北漠想让和亲的公主为妾或做继室。又或者……

    咸诚帝抬眸,道:“大郎,还是说你有意?”

    霎时间目光集聚于慕长卿。

    宗室其实于此事上也有计较,若非慕长卿从前的行径可谓“劣迹斑斑”,这和亲夫婿的人选必定是有她的。但这些事从未放在明面上来说,咸诚帝这一点破,倒是叫人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齐王如今不再是闲散的王爵,她手里有了权。如若再加上一个北漠的王妃……

    可她若不想,又该如何在宴上推却此事?

    质子张了张口,似有话要讲,但在他开口前,空置的酒樽已被倒扣在了桌上。

    慕长卿拂袖站起身行至大殿正中,乐舞已停,她顿首而拜,道:“本王在此先谢过殿下垂爱,可惜……本王已有意中人了。”

    她自袖中取出了一块残缺的玉珩捧至额前,高声而呼:“今日邦交既成,乃天下大喜。儿臣斗胆借此福泽,以过去几载之苦功,求陛下——”

    一声低笑隐入了迸发的私语声中。

    储君稳坐殿上,太子妃将酒盏推至小几东北角,果盘摆在前,那杯酒直立它们中央。

    长公主收回了东南的点心碟,放到了自己面前。

    正殿中央的齐王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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