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蔷薇: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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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来覆去,鼻间酸涩,她指尖点了点枝头,扰得一树红绸摇曳,“江今赴我要不起。”

    要不起你的爱。

    她到现在才终于明白,自己妄想踩断他那身傲骨有多可笑。

    她又不是神,七情六欲一个不差,作壁上观都是说给别人听的,计谋随口便来,她那点儿算计,被每次与他交锋时漏一拍的心跳打击死。

    卿蔷在早上刚知道江今赴离开时,心脏就一直悬着,她忽视又忽视,踏进这寺庙后就跟被抛来抛去似的,扪心自问,哪一动都和江今赴脱不开关系。

    再这么算下去,会遭报应的吧。

    卿蔷走进主殿,清冽檀香一瞬拥了上来,她有些犯晕。

    殿内陈列简单,矮桌上的宣纸被砚台压住一角,卿蔷先是双手合十拜了拜金漆佛像,才慢步朝侧边去。

    待窥见那纸上内容,她身子晃了一下,支撑不住似的,跪坐在蒲团上。

    纸上墨痕仍未干透,江今赴的字很好认,行云流水,笔酣墨饱,缝勾即收尾处是能看出有劲儿的,偏下笔处又较淡较轻,人说写字要写骨,卿蔷从初识到如今看过他不少字,觉得他真是把这句话做透了。

    一副云烟,字如其人。

    她逐字逐句地看下去,屏着呼吸,耳边好像还有他的声音,在跟随她目光念给她听,声声冷感沉哑,却久久不散,空荡殿内似有回声。

    “我知卿卿难得,却无法放下贪念,今生执求万千,皆因她所起。”

    “哪怕权利阻拦、名贵挡路,在我心中也如同无物,求不得亦要求。”

    “但不该让她命数生变。”

    “三日前她突逢海啸、昨晚她被逼得要冒险离岛。”

    “为何如此?”

    卿蔷看见加重的笔迹,四个字仿佛重若千钧,昨夜月光相伴,江今赴质问神佛的场面像再次重演。

    “既是我要求,那万般灾害应由我来偿。”

    “今三拜九叩,但求卿卿往后,远难无愁。祝她生世风光,灯火常伴。”

    直到看完,卿蔷周身都环绕了江今赴低醇的嗓音,如山间野鹤掠于清泉,激起的溪涧凉珠般,一下一下敲打在她心尖。

    挂在笔架上的念珠轻轻晃着,卿蔷摘下,卡在拇指于食指间,捻珠微转,她心思万千也随着滚动,半晌,殿内清影起身。

    又一炷香点燃。

    风吹起纱帘,幡动雾里,卿蔷跪坐蒲团,悠悠阖眸的一瞬,眼边水痕向下,佛像悲悯瞧她,看破她身上虚妄,颈窝的朱砂痣连到凶险海域上,只一根的红线捆绑太多,也太驳杂。

    “愿他平安。”

    一句祈福,已是卿蔷暂时放下刻骨家仇的最大限度。

    她顿了顿,一拜。

    “平安过后,再无瓜葛。”

    香静静地燃着,卿蔷将念珠挂回原位,走时回身望了眼,似乎什么都未变,风动未变,幡动未变,只她一人的心变了。

    避无可避。

    下山时,任邹行还在车上,见她下来降了车窗:“卿姐,一起回吗?”

    卿蔷瞥了他眼,眸中情绪淡漠得过分,任邹行被看得心惊,寻思这一趟不能直接给人度化了吧,没等出口询问,卿蔷拉开车门,坐上了后座:

    “打点一下这儿的人,别让江今赴知道我上过山。”

    任邹行一愣,笑了笑:“这不妥吧卿姐,您跟二哥之间的事儿是什么就是什么,瞒着有什么意思。”

    “山上有什么谁都不知道,您现在看了还不让二哥知道?不是我说,您两位藏不藏的有所谓吗?俗人才瞒来瞒去呢,反正这事儿我替您做不了。”

    “俗人?”卿蔷缓缓地嗤了声,“俗世里谁不是俗人?话我放这儿了,做不了你也得做,对我、对江今赴来说,都是好事。”

    她见任邹行皱了皱眉,似有犹疑,接着说:“你怎么选择是你的事儿,我只能说,你晚一天说,江今赴就能多过一天安生日子。”

    其实卿蔷根本想不出江今赴要是知道的反应,这段儿话只不过是她不让任邹行说的托辞。

    她只是不知如何应对。

    那枝头诚恳,笔下情关。

    但求人不知,她不答。

    这是卿蔷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车内陷入寂静,任邹行嘴张了又合,就是吐不出一个字,卿蔷靠着椅背,方才被红绸倚靠、檀香熏制的乌发此刻乖巧垂在瓷白皮肤上,她遥遥望着山上。

    这份静默很快被打破。

    任邹行的手机响起铃声,他也不知道什么审美,劈里啪啦的一首歌,卿蔷听得头疼,幽幽看他眼,见他动作顿住。

    任邹行猛踩刹车停在半路,捞起手机,听声音的姿态有些小心翼翼。

    “二少落海了。”

    五个字不长不短,也传到了卿蔷的耳朵里。

    她浑身一僵,霎那间冰凉。

    从始至终,她都没相信过江今赴真的会出事,他那么厉害一人,玩弄权术、操控市场,甚至与她周旋情爱,一场自然灾难,怎么能夺走他的性命。

    所以说起话来,总是以他活着上岸为支撑的。

    但现在——

    但现在却有人说,他遇害了。

    卿蔷自然知道风暴要人命,但那是江今赴——

    她像泄气般整个人枯萎在座椅上,唇几乎要被咬破,落出的字音却坚定无比:“不可能的。”

    只是她自以为的。

    实则那声掺杂了颤音与哭腔,虚弱到不可思议,很难被人听见又捕捉到。

    任邹行也握不住手机,在机身即将滑落的前一秒,声音又传出来:

    “三少正好在附近海域出任务,救了二少。”

    “”

    “我操我——”任邹行骂道:“你妈的!你大喘气干什么?!”

    他挤出两滴泪:“吓死爷了你知道吗?!你告诉老子你叫什么!回头就让江三开了你!”

    “没大喘气啊”那头人一脸懵,他明明话接得可快了,可没人再有心思听他辩解了。

    卿蔷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任邹行回头:“太好了卿姐,太好了。”

    他讷讷着,才注意到卿蔷此时的状态,她眼眶红得厉害,泪才后知后觉地流下,是无声的啜泣,胸腔起伏剧烈,平日里的野与欲消散无踪,只像乌云下凋谢的艳花,让人禁不住惋惜。

    任邹行愣住。

    他见识少,但要说这是对仇人的态度,他是万万不信的。

    那卿蔷爱上江今赴了吗?

    任邹行想不通。

    “没事了卿姐,”他缓声慰道,又实在没忍住,“经此一劫,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作者有话说:

    二哥在一夜之间用爱意将寺里庙外染了个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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