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开天眼遭剧透: 3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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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出身高贵, 教养极佳, 不似其祖崔玄蝉的豪迈潇洒, 也无其父崔崇庸的不苟言笑,天性之中格外生出一段心平气温, 此番纵然闹了脾气,也不愿给人多添麻烦,因此并不出门。

    任逸绝正要入座,忽有花枝挂住长袖,宛如美人酥手,羞赧一握。

    起初任逸绝并未注意, 走动之间听见咔嚓一声, 方才低头观瞧, 见嫩枝新花盈袖,他索性将这花枝一并握在手中, 拎酒持花, 就此入座。

    任逸绝摆弄花枝, 从容道:“会饮吗?”

    “会。”崔景纯略有些腼腆。

    任逸绝淡淡一笑:“那好极,你去拿两个碗来, 咱们今日饮酒赏月。”

    崔景纯到厨房里拿了两个碗, 又不怎么放心, 舀一瓢水又清洗一番,才端出来放在桌上。

    “今日千前辈不曾来吗?”他左顾右盼一阵, 不敢落座。

    任逸绝解开酒封,闻言忍不住摇头:“坐吧。要请玉人来凑这热闹,不知要费我多少口舌,他还未必答应,想来实在麻烦,也就算了。”

    崔景纯这才坐下,不知心中是喜是忧,他对千雪浪敬重有余,亲近不足,听闻对方没来不禁松了口气。

    两碗酒斟满,只见酒液甚清,盛在碗中,由得月光一照,似琥珀化水,如金蜜流浆,闻起来一股浓浓甜香,要是不察,还以为是碗炖梨水。

    “你酒量如何?”任逸绝问。

    崔景纯谦逊道:“只是一般。”

    “那甚好。”任逸绝含笑,“这蜜酒入口香甜,后劲极大,你既酒量不佳,最好少饮几杯,如此一来,我就能多饮几杯。”

    这自是句玩笑,任逸绝说趣话时也是一贯温文儒雅,轩然霞举,叫人见之心喜。

    崔景纯看得出神,头上便不觉挨了一记,枝上花瓣柔柔颤动,便掉了一瓣在碗中。

    “看我做什么?”任逸绝戏谑地看他一眼,“还不饮酒?”

    崔景纯脸上一红,急忙低头,捧起酒碗喝了一大口,哪知蜜酒入口绵软清甜,全无辛辣之味,饮后唇齿生香,他下意识一饮再饮,干脆将一整碗都喝完了。

    任逸绝道:“莫喝太急。”

    他自悠闲,端着酒碗凑在唇边,不紧不慢地抿上一口,看着优雅,喝入腹中的速度倒是一样快,不知不觉也一碗净空。

    这次轮到崔景纯斟酒,两人又喝了一碗,崔景纯脸颊眼角皆已浮现红晕,任逸绝仍如没事人一般再喝第三碗。

    崔景纯显然已有些兴起,举起碗来已不似方才拘谨,动作显出几分豪迈洒脱来,猛然一灌,空碗砸落的声音也大了些。

    他眼神微茫,倒被自己闹出的动静吓了一跳。

    任逸绝端碗轻放,目光一转,知火候已差不多了:“你的事,我已对你爷爷说过了。”

    听到此事,崔景纯身体微颤,眼神空荡荡的似无着落,好半晌才幽魂般停在任逸绝脸上,轻轻道:“爷爷……爷爷怎样说?他是不是……”

    话到嘴边,仍难以启齿,这不是崔景纯生平头一遭闹脾气,可至十五岁起,他再没闹过什么小孩脾气了。

    爷爷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是不是很生气?

    崔景纯这两日流了许多眼泪,此时一问,又觉酸意涌上鼻头,泪水也要盈眶,再问不下去。

    “他说别把自己折腾死了就成。”任逸绝道。

    崔景纯呆坐片刻,忽然“咯咯”笑了两声,醺醉酒意蒸得他头脑发昏,连平日最注重的礼节都忘却不少,他趴在桌子上,倒还像个孩子,软绵绵道:“是爷爷会说的话。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他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吸了吸鼻子。

    “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崔景纯哽咽着问道,“恩人……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不想换掉他们,他们死了,就……就一定要抹掉吗?就像从来没有过一样。”

    任逸绝为自己添了一碗酒。

    “逝者已矣,生者仍然继续前进。”他口吻淡漠,与平日迥然不同,听不出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崔景纯难得大叫一声:“撒谎!……撒谎……”

    他的声音很快又低下去,几乎听不清楚。

    “你们都在撒谎,要真是逝者已矣,为什么唯独我不能死?为什么只有我不能死?”

    任逸绝端着酒碗,停了一停。

    好在崔景纯并不需要他回答,只是用拳头泄恨一样砸了砸石桌,碗中残留的酒液微微震动,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们的孩子死了,是我……是我失察!是我涉险!是我鲁莽!明明是我做得不够好,是我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大家都说,这不是少城主的过错。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这样欣慰,都这样……都说少城主没事就好了。”

    “你不喜欢这样吗?”任逸绝的目光幽亮,他瞳色本就较浅,在月色下几如一对琉璃,“不高兴人人都喜欢你吗?”

    崔景纯不假思索地反驳:“是我吗!他们有看见我吗!他们看见的难道不是少城主,是崔家少主,是……是我吗?”

    “他们……他们只是感激爷爷,他们只是感谢东浔城,只是因为我是爷爷的孙子而已!”

    崔景纯忽然撑着桌子,试图站起身来,他手脚绵软,虽撑起来一边身体,但另一边却又立刻垮下去,好似没有骨头一般。

    他不单脸上酡红,鼻尖也红了一片,两只眼睛水润润地含着泪,踉跄了两步,几乎软倒。

    任逸绝稳坐如山,仿佛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要是我死了,爷爷与爹一定很伤心,一定很难过,他们一定会要别人付出更惨烈十倍的代价。”崔景纯低低呢喃,“他们绝不会甘心的,也……也绝不准别人取代我的位置,谁也不敢跟他们说,此子已死,你换个人吧。”

    任逸绝轻轻叹息了一声:“他们的父母并没有崔城主这样的本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恨他们,我不是怪他们觉得我更重要。”崔景纯猛然摇起头来,也许是过于痛苦,他紧紧抓着石桌,单手却揪住自己的胸口,身体不住打晃,“我知道……他们是好心,他们只是感激……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不会迁怒任何人。”

    “他们很感激爷爷,也连带着感激我……”

    “可是……可是我的心好痛。”崔景纯流泪道,“没有人责怪我,没有人恨我,他们都只是说,少城主没事就好,其他的不要紧……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难过伤心,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为什么只有我必须换掉他们……”

    任逸绝冷静道:“因为你是组建灵骑队的人,难道你只想要眼下这支残缺不全的灵骑队吗?然后就领着这样一支队伍继续保护东浔城吗?”

    崔景纯像是忽然呆住了,他怔怔流泪,喃喃道:“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

    “他们是我的朋友。”崔景纯一下子安静下来,垂下头,头发散落,他的影子在地上被月光拉长,显出格外的孤单寂寞,“可我是少城主,谁叫我是少城主,我……是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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