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梧不栖: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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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燃起黑烟,冉冉向天,在昏黄一片的天幕下如同恶龙出世。

    “是图罗人攻进来了!”

    高瞻厉声转头吩咐守卫,“关闭驿门,准备迎敌!”

    驿站内的守兵迅速集结,弓箭手登上驿站的坞墙,一队人将长约丈许的拒马退至驿站大门外十步,“轰隆”一声,大门关紧。

    这一整套备战的程序,还是叔山梧在时给他们训练出来的。

    高瞻一转头,看到郑来仪仍旧惶然无措地站在原地,急道:“你们,快保护夫人撤入室内!”

    郑来仪甚至来不及问一声图罗人怎么会这么快攻到了这里,便被保护着退入了馆驿。屋门紧闭,却遮盖不住外界滚滚马蹄声,夹杂着胡人高声的啸叫,似乎转瞬便要到眼前。

    杀声越来越近,似乎驿门已被攻破,抵死守在屋舍门口的守卫被砍成一团惨不忍睹的肉酱,鲜血喷溅在门扇上。

    郑来仪被几个贴身的翊卫护着躲进退进阴暗潮湿的地窖,至此已经无路可退。她不记得自己浑身颤抖着在冰凉的地窖中躲了多久,图罗人已经到了悬泉驿,难道夫君已经……她不敢去想,却又忍不住想,在黑暗中哆嗦着默默流泪。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死在这里时,窖门豁然打开,天光大亮。

    浓重的烟味让她忍不住掩住口鼻,她如同受惊的小兽,蜷缩在角落,看向地窖门口高大的人影。

    “没事了,郑来仪。”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

    郑来仪瑟缩了一下,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抬头。那身影逆着光,如同她屡屡入梦的场景,丰姿瑰伟,如铜墙铁壁。

    她扶着墙颤巍巍地起身,踉跄着奔至叔山梧的身前,伸出手,摸到他深邃的眉眼。

    “郎君……我终于、等到你了!”

    她顾不得他一身浓重的血腥味,猛地扑进他怀里,叔山梧却后退了小半步,“当啷”一声扔了手中的刀。

    “……别,我身上脏。”

    郑来仪抬眼,他的额角有一道浅浅的伤口,正在流血。她伸手轻轻抚上去,不无心痛地说:“郎君,你受伤了……”

    他没再让开,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有话要说。郑来仪抿着唇,又向他靠近一步,脚下却踩到什么东西。

    她尚未低头去细看,便被眼前人一把拉进怀里,抬手遮住了眼睛。

    “别看。”

    他的掌心传来温度,覆在她微颤的羽睫上。

    郑来仪闷闷的声音在叔山梧的胸口发颤:“那是……人头么?”

    拢着她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动了动腿,将她脚边的东西踢走了。

    “他们……是什么人?”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害怕,不愿让丈夫觉得自己太过没用。

    叔山梧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有些发哑:“图罗执矢部的首领,执矢松契。”

    他垂下头,声音放轻几分,“——我叫你走,你怎么不走?”

    郑来仪摇头,声音闷闷的:“我不走,我要等你回来,和你一起。”

    叔山梧坚实的胸膛略微起伏,沉稳有力的心跳隔着金属铠甲砰砰作响,郑来仪从他怀中抬起头。发现他正蹙着眉,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她一惊,抵在他胸口的手微微下移,在他腹部靠下的位置摸到一手滑腻的触感,举起手一看,鲜红的血色触目惊心。

    “你还在流血!还有哪里受伤了?我、我给你包扎,驿馆里有药——”

    叔山梧握住她的手,沉声告诉她:“虢王身负重伤,不治身亡了。”

    悬泉驿中的守卫死伤大半,驿丞高瞻也重伤卧床,馆舍一半被用来让伤兵就地修养,今夜的驿站,比平日安静了不少。将军夫妇则安置在驿馆东北角一处独立的院落。

    郑来仪将沾着血的纱布扔进铜盆,一双眼依旧红肿着。战争从未离她如此之近,活生生在她眼前夺走她的亲人,她一边落泪,一边为丈夫包扎伤口,而叔山梧沉默地任她处理,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眉头都没皱过。

    她强迫自己快速消化舅舅的死讯,又问道:“北境防线一向严密,郎君几度巡查都没有发现过破绽,执矢松契是怎么会突然攻进来的?”

    “那还不是因为——”

    田衡在一旁捧着药,忍不住大声插话,却被榻上面色发白的叔山梧冷冷的一眼压制住。

    郑来仪疑惑地看了田衡一眼:“因为什么?”

    田衡瞄一眼叔山梧的神色,挠头道:“因为图罗人诡计多端——夫人,若不是因为您,将军他不会急着返回,虽说穷寇莫追,到底没对那执矢松契赶尽杀绝,就是这一念之仁,他居然穷凶极恶地一路追着将军杀到了这里……”

    郑来仪闻言愧疚不已,低声道:“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

    叔山梧淡淡开口,一边看了田衡一眼,眸色中的不经意冷厉让他一时瑟缩。

    “倘若不是执矢松契为取我性命,一意孤行,不惜纵深入槊方腹地,也难给我机会让我全数剿灭了这帮匪类。”

    “可悬泉驿的这些兵卒……”郑来仪颤声,几个时辰前,他们还是会笑着问候夫人安的士兵,眼下却成了亡魂。

    “战争,总是会有死亡。”叔山梧语气冷冽。

    “那敌人还会再回来么?”

    叔山梧一时没有说话,似在沉思。田衡便道:“执矢部的首领已除,图罗人群龙无首,短时间应当不会再成大气候。夫人不必担忧。”

    郑来仪点了点头,看一眼窗外的天色,对田衡道:“田将军辛苦了,天色已晚,你也早去歇息吧。”

    田衡缓缓点头,却迟迟没有挪步。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

    “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田衡神色闪烁,下意识地瞄向叔山梧。

    郑来仪转头,叔山梧望着她的眸光微微漾动,冲着田衡道:“不用,你就在这里说。”

    田衡面色一时为难,榻上靠坐的人声音里带着疲惫的不耐:“不说就出去。”

    郑来仪温声道:“有什么话,田将军但说无妨。”

    田衡咬了咬牙,从怀中摸出一只巴掌大的瓷瓶。郑来仪犹疑:“这是……?”

    “这是将军的药。”

    “药?伤药已经服过,医师也检查了,他的腹部伤口未及要害,稍加养护很快便能好的。”

    田衡摇头:“这是安神镇静的药,适用于……狂症。”

    “狂症?”郑来仪一惊,转头去看叔山梧,“他什么时候有的这病症?”

    田衡面露痛心,“也不知怎么染上的,听军医说,或许是战场冲杀的场面深入骨髓,引起心火炽亢,久逆而成癫狂……将军他本就有睡不安稳的毛病,自麒麟之乱平定后,更是时常梦魇,严重时惊醒过来,还会无意识地伤害自己,若不用药控制,极难平复……”

    郑来仪眼眶瞬间红了:“我都不知道……”

    她嫁给叔山梧不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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