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道: 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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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便明白过来。

    当初她在天牢遇到张纯子时,张纯子曾经说过,谢恒刚入狱时,并不打算跟他学塑骨,他还怀抱着一丝希望,等待着别人的营救,后来有人带他出了一次牢狱,回来后他便满脸是泪请求张纯子教他塑骨。

    “她就是那个带你出监狱,见到崔家人的人?”

    “嗯。”

    谢恒垂下眼眸:“我允诺了她,而后失诺。”

    十八岁的他曾经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他以为自己一定可以救下家人。

    于是在姬蕊芳同他说:“我要你保住崔清平的家人,他的家人不能再多死一个人。”时,他毫不犹豫夸下海口。

    “我是谢家嫡长子,我舅舅乃国之重臣,我自幼伴随于君侧,受育于朝堂。你带我去见他们一面,只要我看到兄长,我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一定能救他们!”

    然而最后,却是他亲手,送走了崔清平的家人。

    “所以,”洛婉清明白过来,“姬蕊芳对您有怨,这些时日才各种折磨?而她也算不上一个绝对的坏人,您觉得魏小娥不是她要求所杀?”

    “嗯。”

    谢恒说着,疲惫闭眼,但他还是纠正:“她不仅不算坏人,还心存几分良善。她会对我舅母愧疚,对魏小娥愧疚,所以……她对你也有愧疚。”

    洛婉清一愣,就听谢恒继续道:“这个房间昨日临时换的。”

    昨日是她来的时间,也就是这个房间,是姬蕊芳为了她特别换的。

    这个房间和其他牢狱不同之处,在于有独立的净室和活水汤泉。

    虽然都是冷水,但是能有一个清洗之地,如果她真的与谢恒别逼着在这里修成阴月经,那这大约是她最后一道尊严防线。

    洛婉清对姬蕊芳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情绪,谢恒似乎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提醒道:“她怜悯你,这就是你能利用的弱点。”

    “公子。”

    洛婉清闻言,正色道:“我不会利用这种事。”

    谢恒靠着墙,语气说不上赞同也说不上反对,只道:“告诉你一声,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是。”

    洛婉清知道谢恒的脾气,也不想同他争辩,没有多说。

    静默片刻后,谢恒有些恍惚,好像是药效开始起效,他的声音从墙角传来,带了些许茫然:“柳惜娘。”

    “卑职在。”

    “你说……”他喃喃开口,“他们会原谅我吗?”

    洛婉清一顿。

    她知道谢恒问的是谁。

    她是旁观者,她自然清楚,谢恒有他的苦衷,可她不能代替当事人去原谅,也不能代替当事人去陈述痛苦。

    她只能如实转述崔恒告诉过她的话。

    “观澜曾经告诉我,他说,公子之行,他绝不原谅。”

    听到这话,谢恒在暗处轻笑起来。

    是了,他怎么会被原谅?

    是他提出的《大夏律》,是他傲慢无知,鼓舞着崔清平、崔氏坚持推行完善的《大夏律》。

    是他给崔氏带来灭顶之灾,却又在灾难降临时,只能跪在地上,嚎啕痛哭,沙哑着乞求:“不要……兄长,姐姐,我随你们去,我不要做这些……”

    是他带人在青云渡围剿他们;

    是他在刑场扔下那个“斩”字。

    他凭什么被原谅,他怎么可以被原谅?

    姬蕊芳恨他理所应当。

    天下人恨他亦是他罪有应得。

    他该过得痛苦不堪,怎么敢谈原谅二字?

    他心中尖锐痛着,又觉着一种安稳地畅快,好似这种疼痛才是他应有的状态。

    他低低轻笑,笑得洛婉清有些不安,一时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她想开口安慰,却又不愿驳斥崔恒的话。

    崔恒说错了吗?

    那是崔恒的家人,如果情有可原杀人,就不会给受害者带来苦痛,那张九然又为何一定要死呢?

    总是张九然是因为寻仇,谢恒或许是为了让这必然的死亡有一个结果,甚至是为了救人。

    可终究都是他们都动的手,她凭什么要说崔恒不对呢?

    如果崔恒和谢恒之间二选其一,她只能选崔恒,也只会选崔恒。

    于是她只能在谢恒的笑声中沉默不言,过了许久,她才道:“方才公子是想同我说什么?”

    “没什么。”谢恒笑着开口,“一些小事。”

    洛婉清听着,不免皱起眉头。

    她直觉这不是小事,但谢恒不说,她也不知当说些什么。

    谢恒闭上眼睛,似是有些疲惫道:“明日辰时之前,不要靠近我,更别信我的话。如果你过来,我便当你不要崔恒,想跟着我。”

    洛婉清闻言皱起眉头,谢恒继续低喃道:“你当不了我的妻,我只能将你安置在房里,你无名无分……”

    “公子。”

    洛婉清知道谢恒的用意,他无非是怕她像昨夜一样,不听他的话,主动寻他。

    她冷声打断他:“我不会再做错,您不用如此激我。”

    谢恒声音停下,过了许久后,他继续道:“如果你想做点什么,你的笛子很好听。”

    洛婉清愣了愣,随后应声:“是。”

    之后几日,两人便一直同第一日一般相处。

    他们始终坐在相距最远的地方,洛婉清谨记第一日的教训,不敢随意靠近他,更不敢同他说话。

    她只零零散散,听着谢恒在角落里的声音。

    撞击声、刀划过伤口之声、偶尔还会有隐约的低泣,意识不清的时候,就一声一声叫她的名字。

    她不敢上前,怕是他骗她,便如他所言,吹一首曲子。

    诡异的是,她只要吹曲,他便安静下来,好似又清醒过来。

    姬蕊芳也知道她吹曲,敲打过她一次,说外面天罗地网,她再怎么吹人也进不来。

    但她倒也没收了她的笛子,因为她说这是她心上人的遗物。

    姬蕊芳也不知是想起了谁,最终一言不发,将短笛留给了她。

    等到最后一日,姬蕊芳早早带了人等在门口。

    谢悯然的伤势似乎一刻都耽误不得,姬蕊芳显得很着急,明说卯时便会开门带走她。

    因为这个原因,这一日谢恒终于打破了辰时之间不能靠近他的规矩,让她提前去净室洗漱之后,等在房间。

    谢恒这几日身体似乎越发虚弱,她听他在净室活水中洗了很久,才从净室回来。

    而后他盘腿坐到她对面,朝她伸出手,沙哑着声道:“你坐上来。”

    这话让洛婉清一僵,随后就听谢恒道:“最后一道真气不同,你别怕,没什么。”

    洛婉清压着心中不安,抿唇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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