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雀: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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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可以赚钱的儿子要钱,却问一个还在读书还做不到完全独立的孙女要钱。这不是脾气好坏的问题,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

    老太太咕哝:“你别读书,听你爸的去打工不就能独立了,不就好了嘛。”

    倪雀搅着鸡蛋的筷子停了,她扭头看着老太太,看着看着,眼眶里蓄起一汪湿润,老太太瞥见,把钱往兜里一揣,撇撇嘴:“哎哟哟,真是说不得哦。”

    老太太斜着眼“嘁”一声,扭身飞快地出了灶房。

    祖孙俩吃完饭,倪雀洗碗收拾。

    她今天来了大姨妈,身体不太舒服,简单洗了个澡,收拾完明天开学要带的东西,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她入睡时,倪保昌还没回来,说明他肯定在外头跟人吃饭,大概率还会喝酒。

    倪雀照例将门反锁,又把行李箱抵在门后头。

    或许冥冥之中有所预感,倪雀睡得并不踏实,所以倪保昌回来的一瞬间,她就听到了外头开门的动静。

    “倪——雀!”倪保昌扯着大嗓门,拖着浑浊的腔调喊道,“倪雀——!”

    倪雀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睡觉不脱内衣,身上穿的是薄且泛黄的旧衫,她随手套了件长袖,抓起床头立着的一根棒槌,走到门边。

    通常情况下,倪保昌喝多了酒,回来撒酒疯,只要她房门反锁了,倪保昌骂骂咧咧拍上一阵门没人回应他,他就会回屋。

    可这一阵,因为倪雀威胁他的事,倪保昌肚子里窝着火。

    尤其今天,倪雀还辞了职,明天又要开学。

    在倪保昌看来,她将第一次大幅度脱轨,偏离他原本预期中倪雀初中毕业后该走的路。

    如倪雀所料,倪保昌在她房门外停了下来,怒骂她辞职的事,还以各种粗鄙的话语表达着他一贯深以为然的“最是无用读书人”的观点,间或夹杂着“臭婊子”“死丫头”“贱人”之类的字眼。

    倪保昌匡匡拍着门,嘴里脏话蹦个不停。然而,坏的预感好似要成谶,这一回,光是粗暴地拍门俨然不足以倪保昌撒尽酒疯。

    不出片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是家里耙地的铁镐砸在门上的声音。

    房门随着响声发生剧烈的震荡,倪雀吓一跳,下意识远离门边,后退两步。

    铁镐砸门的砰砰声不绝于耳,一下比一下重。

    年岁久远的木门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劈开或者砸塌。

    倪雀把书包挂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又把房间里的灯关了。

    黑暗中,倪雀的神经绷得极紧,她一手握着棒槌,一手握着拉杆,两只手的手心里全是汗。

    终于,房门在倪保昌不遗余力地劈凿下,不堪重负地倒下,掀起一片尘。

    倪保昌喝了酒,反应到底是有点慢,一时没有适应眼前房内的黑暗。趁着倪保昌这一瞬间的迷茫,倪雀拖着行李箱,飞快地往外跑。

    倪保昌大骂一声,拔腿就追。

    一时间好似复现三月多家里丢羊那次她在前面跑倪保昌在后面追的场景。

    不一样的是,这次因为倪雀有所防备,没有受伤,虽拉着行李,但也跑得飞快。

    倪保昌根本追不上她。

    追着跑了一段路,倪保昌累得气喘吁吁,人更是气得眼眶充血,神情癫狂。

    眼看要追不上了,倪保昌怒吼着骂了句“妈的”,瞅准前面奔跑如风的背影,猛一发力,将手里一路拖拽着的铁镐狠狠地朝前掷了出去。

    铁镐除了镐头那一部分比较重外,木制的长把儿很轻,甚至方便手持者起势。

    倪保昌一个男的,还是个干体力活的男的,力气自然是不在话下的,这失心疯似的一砸,简直是带着谋杀的势头。

    铁镐卷着风从身后劈来,倪雀似有所感地回了下头,吓得瞳孔骤缩,她松开拉行李箱的手,想要往侧边避开。

    避是避了,但没完全来得及,铁镐锋利的尖头削在她的右胳膊上,割破了她的衣袖,斜切过她的皮肤。

    昏暗月色下,倪雀感觉有热血飙了出去。

    铁镐掉落在地。

    倪雀疼得发出一声闷闷的喊叫。

    她顾不上那么多,用棒槌勾起地上的书包,拉上行李箱拉杆,像逃亡的难民般钻进了前方茫茫的暗夜里。

    *

    深更半夜走在山路上,倪雀没法不感到害怕。

    她害怕黑,害怕有人出现,害怕自己血流不止。

    疾走出一段路后,确定倪保昌不会再追上来,倪雀停下,从书包里摸出一把小刀,割开出门前套在身上的长袖的下摆,撕下来一长条布料,当做绷带,绑在了自己仍在不停渗血的右胳膊的伤口上。

    然后她一手行李箱,行李箱上挂著书包,一手棒槌,就这么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着。

    可能是伤口失血过多,又有姨妈傍身的缘故,倪雀脚步越走越沉,身体越走越虚。

    到了吊桥,这里灯火通明。

    灯光与月光交融,投在江面上,江水粼粼,晶莹浩渺。

    夏夜的风拂过,水面荡漾,波光跳跃,像有神仙在这里洒下碎银万两。

    夜色中,飞鸟低空掠过,倪雀看见,想起了和江既迟一起在这里飞过的无人机。

    脚发软,头泛晕,肚子坠疼。

    倪雀觉得自己走不动了。

    她就地在桥中央坐下,把行李箱、书包、棒槌放在边上。

    也许是现在身体的虚弱,降低了她给自己设下的心理防线;也许是这凌晨一点钟亡命天涯般的奔逃,带出了她经年累积的委屈;又也许是白天确定了江既迟是资助人的这个信息,让她觉得自己可能并不那么被讨厌……

    倪雀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嘟嘟嘟”的声音很快响起,在这更深夜静、空寂无人的乡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倪雀心跳很快,她屏息着,等着电话被接通。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通了。

    那一刹那,倪雀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好像停了。

    她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对方先说话了:“喂。”

    是一个女声。

    一个听起来很温柔又很年轻的女声。

    倪雀顿时僵住。

    那头又问:“喂?”

    倪雀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问:“江……江既迟在吗?”

    对方似乎是愣了一下,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我看你这是个陌生号,请问你是谁,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尽管倪雀从未喊过江既迟老师,但她一时竟无法从脑海中搜刮出一个比师生更适合概括他俩关系的词。

    倪雀听见自己口不对心地答:“我……我是他学生。”

    “学生?”对方的语气带上了淡淡的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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