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识君: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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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依大长老所言,让他们真的成亲了,两人之间并无深情,婚后各过各的,这和我所说的假成亲又有何区别?”

    大长老蓦地语塞。

    左明非仍旧笑意淡淡:“晚辈不解,所谓真假,究竟是事情本身,还是人心中的执念?”

    大长老眸光微闪,他盯着左明非:“你在暗讽老朽迂腐?”

    “不敢。”左明非望着藏书阁的方向,又说:“近日我翻阅琅琊地志,偶然看到了南山守山人的由来。”

    “琅琊南山曾与缥缈峰,扶苏谷合称为药材圣地,可惜采挖过度,缥缈峰和扶苏谷的珍奇药材越来越少,竭泽而渔的道理,书院的前辈们自然清楚,这才立下南山每七年开山一次的规矩,不至于让一些珍贵药材绝迹。”

    “可惜怀璧其罪,南山还是招来了很多谋利之徒,于是书院选出守山人,其责任便是守护南山。”说到这里,左明非看向姜云姝,温文尔雅地颔了颔首。

    姜云姝回之一礼。

    左明非的目光滑过天际,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旷远,他道:“可很多事情都随着时间,淡忘了最初的本意。”

    就像书院初始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也像救命之药本为救人。

    大长老怔然道:“你根本不是来劝他们成亲的。”

    这后生分明是在借成婚之事言说其他。

    左明非好似没听到大长老的质疑,他举止恭谨,语气是十成十的真诚:“晚辈愚钝,可也依稀记得,书院创立初始的本意是隐世而非避世。”

    喻季灵眼睛莹亮,他激动地一拍大腿:“说得好!”

    “你瞎掺和什么。”喻维平闻声走了过来。

    喻季灵悻悻然闭了嘴。

    喻维平先对大长老施了一礼,而后皱眉看向左明非,淡声道:“憬琛公子,你是在指责书院的不是?”

    左明非躬身行礼:“晚辈不敢。”

    “世人说你谦逊,可见只停留在口头上。”喻维平这话说的不客气,可脸上并无责怪之意。

    左明非温温和和地笑了下:“确实是世人谬赞。”

    “……”喻维平心平气和的表象有些崩,左明非这四两拨千斤的态度,叫人憋屈得很。

    “晚辈也知晓书院的不易,书院立世数百年,与外界不甚来往,支撑这么大的书院,自然少不了花销。”左明非说:“想来书院被姜家掣肘,也是出于这方面的缘由。”

    场上虽然没有外人,可将书院的难言之隐暴露出来,难免让书院中人感到局促,长老们不便开口,于是喻季灵询问:“左大人有何高见?”

    左明非:“比起姜家,也许左家更适合书院。”

    看戏到这里,喻勉面无波澜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反应,他侧眸看向左明非。

    左明非能感觉到喻勉的目光,但却没有回应,他从容不迫地看向大长老和喻维平,目光最终落在琅琊书院的山长身上,“左家虽然比不得上京首富,可世代为官,总还是有些家底的,况且我左家为书香世家,到底是讲些道理的。”

    总不会像姜家那样胡搅蛮缠,挟恩图报。

    喻季灵看了喻维平一眼,喻维平神色难辨,于是喻季灵估摸着说:“可是左家贸然送钱过来…咳咳!”触及到喻维平警告般的目光,他忙改口:“那个…是贸然、贸然示好,此举终归是落人口实,岂非伤了你我两家的名声?”

    “怎么会。”左明非施施然一笑:“并非示好,而是求药。”

    “重金求药,理所应当。”左明非言简意赅道。

    一切便说得通了。

    埋了这么长的线,原来是搁这儿等着,这下究竟是书院占了左家的便宜,还是左家占了书院的便宜,却是说不清了。

    但世事大抵是说不清的。

    再说左家和姜家…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喻季灵看着左明非,正色道:“你能做得了主?”

    “我不能。”左明非莞尔一笑,他对大长老和喻维平客气地颔首:“但是左家的家主能。”

    “……”

    谁都晓得左家未来的家主是左明非——当然,前提是左明非能活下去。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一番话的功夫,左明非的生死便与书院的利益直接挂上了钩,这让书院没办法再袖手旁观。

    喻季灵,喻维平,姜云姝和大长老要细细商讨这件事,左明非识趣地退下,见他要离开,喻勉毫不犹豫地抬腿跟上,看到喻勉的举动,大长老不悦地皱了皱眉,喻季灵很有眼色地替大长老开口:“大哥,你不来吗?”

    “不来。”喻勉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说完,他一手撑伞,一手揽住左明非的肩头,略显强硬地带着人离开了。

    左明非顺从地跟上喻勉的步伐,地上已经落了一层浅雪,“雪下大了。”他说。

    此时此刻只剩下两人,喻勉停下脚步,左明非先是自顾自地往前走了两步,意识到喻勉没跟上来后,他转身看向喻勉。

    喻勉目光幽深地望着左明非:“我当你只想活命,却没想到你竟图谋起书院来了。”

    左明非浅笑:“喻兄何出此言?”

    “左家供养书院,书院为左家招揽门生,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吧?”喻勉凝视着左明非。

    左明非好脾气地笑笑:“什么都瞒不过喻兄。”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机,你还真是无愧于白思之的栽培。”喻勉听不出语气地说。

    左明非平静道:“我不小了。”

    喻勉眯起眼眸,不置可否地望着左明非。

    左明非道:“我已经想起来了,你还要继续骗我吗?”

    “说谎。”喻勉往上逼近一步,他盯着左明非故作镇定的眸子,“你分明什么都没想起来。”

    左明非看着喻勉不作辩解。

    “你很聪明,差点将我都骗了去。”喻勉慢慢道:“只是先前我带你回琅琊时你还在昏迷,所以即便你恢复了记忆,也不知道我带你回琅琊是为了救你。”

    “适才你如此笃定,只能说明你在赌,恭喜你,赌对了,赢了一半的性命,还赢了书院。”喻勉的眼风略显凌厉,他审视着左明非:“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察觉到不对劲的?”

    左明非满眼苦涩地笑了笑,他道:“不难猜,你待我太好了,好的没有缘由,我能感觉到我的记忆出了问题,近日关于你和姜姑娘的传言很多,他们说你们的婚事是十年前的,我虽然不记得很多事,但并非无知稚童,很多事只要一想就明白了。”

    “我空缺了十年的记忆。”

    “不知缘由地跟你来了琅琊。”

    “我所确定的是,你不会伤害我。”

    “可我们似乎有些不可调节的矛盾。”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左明非站在伞外,雪花挂在他的青丝上,他整个人看起来寂寥又萧索,“真正让猜测落实的是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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