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天明: 12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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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昨夜她是如何与奸夫谋划,害我儿性命,篡夺我家?产的?事情,我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此言一出,围观的?衙役们尽皆哗然,沈忘与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昨夜的?花市街大?火,大?家?都去出了一把子力气?,自然也?都见过那长得如女菩萨般端正高贵的?殷夫人。殷老丈这?番自曝家?丑的?发言,简直是将救公爹于水火的?殷夫人钉到了耻辱柱上。

    沈忘下意识地朝柳七看去,却见柳七也?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二人皆想得是同一件事,那便是殷大?状后脑上可疑的?创口。后脑是一个极其复杂而危险的?部位,也?正是因此,后脑受伤可大?可小。若是小,哪怕出了一滩子血也?只能算作皮肉伤,没有大?碍;可若是大?,哪怕一点儿创口都看不出来,但是枕骨骨折、脑内出血都是足于要人命的?伤势了,更遑论后脑水肿、神经受损等?更难以?察觉的?病症了。

    虽说这?殷老丈头脑不甚清晰,可既然他言之凿凿昨夜的?大?火有蹊跷,那衙门便有了深入查证的?义务。

    “既是如此,开堂审案!”

    衙役们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被告殷夫人。因为殷夫人早已就担心公爹的?安危而一路寻了来,被衙役们顺势请到了堂上。她柔顺地端正跪下,从怀中摸出一张饼,垂首道:“沈大?人,民妇的?公爹尚未用?早膳,老人体虚孱弱,可否让他吃点儿东西再?行问话?”

    沈忘点了点头,示意殷夫人将饼递给自己的?公爹,殷夫人赶紧用?手帕托着饼,恭恭敬敬地呈到殷老丈面前。这?殷老丈目不视物,此刻却又长了眼睛般稳准狠地一巴掌打在殷夫人的?手腕上,女子手腕一抖,好好一张大?饼掉在地上。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谁知道你这?贱皮子给没给我下毒!”殷老丈中气?十足,倒是没有体虚孱弱的?样子。

    堂外围观听审的?百姓们却是不依了,叽叽喳喳的?议论怒骂声响成一片。沈忘却是没有拍惊堂木,只是微微抬眸,向堂外扫了一眼,吵嚷声瞬时就止住了,连院中的?蝉鸣都安静了下来。

    “堂下所跪何人!”

    “草民——殷万福!为吾儿殷择善喊冤!”

    “民妇——南菀,见过沈大?人。”

    南菀……怪不得邻居们都称呼她菀姑娘,沈忘心道。

    沈忘仔细打量了一下堂下跪着的?两人,先向殷老丈问道:“殷万福,你控告你的?儿媳南菀与奸夫合谋杀害你的?儿子殷择善,并觊觎你殷家?家?产,可有此事?”

    “没错!我听得真真切切!”

    “那你所言的?奸夫,又是何人?”

    殷万福愣了一下,浑浊的?双眼向左上方费力地瞟了瞟,方道:“我只是听到过他的?声音,并不知道那奸夫是谁……”

    “嘿,有意思了,听着了就算啊,那我还听着你老婆子和?隔壁老光棍调情呢!”

    “是真能作妖啊,我还以?为昨日里死了儿子发了癔症闹闹就算了,今天?倒好,闹到沈大?人这?儿了!”

    “可不是,就不该救他,跟他儿子一道烧死了倒还清净!”

    堂下又小声议论了起来,也?许是生怕沈忘再?看过来,这?次的?议论声比之前克制了许多,连带着让沈忘也?听清了身旁霍子谦的?小声嘟囔声:“污浊之地,偏生青莲,可悲可叹。”

    沈忘转头看向霍子谦,他手中的?湖笔停了,一滴浓墨顺着笔尖滴了下来,晕染了成一片起伏的?山水,而霍子谦的?双眸则静静的?凝望着堂下跪着的?南菀,温柔而满溢着怜悯。

    沈忘叹了口气?,对殷万福道:“既然你认准了自己听到了南菀与奸夫合谋之事,便当堂说来。只是仔细一点,公堂之上并非法?外之地,你若任意诽谤,本官也?决不饶你。”

    “草民知晓了,照实说就是,昨晚——”

    昨晚的?殷万福身子并不爽利,是以?早早就在卧房中歇下了,此时的?暑气?尚未退却,殷万福又肥硕异于常人,就愈发觉得酷热难耐,翻来覆去始终不得安寝。殷万福六旬上下便眼睛起了白翳,五年左右就再?也?看不见了,前些年发妻亡故,本就不愿动弹的?殷万福就更加孤僻乖戾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病痛的?磋磨,近些日子连脑子也?越发的?不清楚了。

    自己的?独子殷择善娶得媳妇南菀,殷万福是不喜欢的?。毕竟,货郎家?的?丫头,如何配得起他日进?斗金的?儿子呢?他没亲眼见过南菀的?长相?,听邻居们议论,倒是生得如庙会上的?菩萨般端丽的?女子,可是冲着钱财来的?女子,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因此,殷万福便仗着自己的?老公爹的?身份,时时处处同南菀作对,她倒好,一声埋怨没有的?硬生生受了,可殷万福还是觉得不痛快,就像他屁股上长得那个脓疮般不痛快。

    多灾海魇(四)

    昨晚, 家?里似乎是来了客人。自从独子殷择善成了赫赫有名的殷大状之后,家?里的客人就明?显多了起来。殷择善寒窗苦读十余载,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殷万福还记得那几年家?徒四壁的日子。当时, 自己的眼睛还没瞎,还能日日出门,沿街叫卖自己编得竹筐。就这样挣扎了数年,有一日,殷择善应朋友之邀写了一张诉状, 而就是这薄薄的一张状纸,彻底改变了殷家?人的命运。

    这张诉状条理清晰,论据详实,有礼有节, 颇得当时县太爷的欣赏, 朋友的案子也因?此顺利完结。自此之后, 找殷择善写状纸的人多了起来, 逐渐地供不应求。更有甚者, 提议让殷择善站到堂前, 做一名真正的讼师。

    曾经门可罗雀的殷家?宅院, 现如今却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殷万福也沾了儿子的光,再?也不用沿街叫卖了, 整日饮酒作乐,胡吃海塞,一日日地胖了起来, 可这一对儿招子却像跟他对着干一般,越来越不顶用了。而在殷万福彻底瞎了的一个月后, 那南菀便进了殷家?的大门。

    “人哪,都一样,过苦日子的时候别人多看你一眼都嫌污了眼球,这日子殷实了,人倒跟麻雀似的吱吱喳喳直往脸上扑,狗德行……”殷万福听着正堂隐约传来的交谈声,骂骂咧咧地翻了个身。

    殷择善虽是财力鼎盛,可奈何没有个一官半职,也没有功名傍身,是以就算是实力雄厚,却也没有蓄养奴仆的资格,家?中的大小事务皆要靠南菀一力操持。此时的殷择善翻身都有些费劲,再?加上屁股上的浓疮鼓鼓作痛,让他忍不住想喊那贱皮子来伺候。可正堂正宴请着客人,南菀定然也是走不开,他又岂能失了儿子的体面。思来想去?,殷万福也只能强忍烦躁,翻了个身,屁股朝天地趴着,这才自觉舒服了些。可这样一趴,胸口?却又堵得难受,引得殷万福哀叹连连,越发?难以入睡了。

    而恰在这时,正堂之中似乎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你是——为我殷择——冤大头啊!?——你以为凭你的——,在济南——地界儿——,能与我碰上一碰?”

    那是儿子的声音,骄傲矜贵,像富家?子弟一般洪亮的声音,殷万福不由得直起身子,抻长了脖子细细分辨那隐约飘来的吵嚷声。

    来人回话?了,可声音却支支吾吾不甚清晰,但瞎了多年的殷万福耳力极好,虽然听不清来人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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