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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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初中后就不怎么同对方往来。

    怎么可能,吉小红想。进初中以来吉霄打架次数是少了,但脸上偶尔还是乌青。

    她也不揭穿,只问:

    “那CD机哪来的?”

    “是礼物,”吉霄答,“时知雨给我的。”

    哦,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

    “她为什么给你?这东西很贵。”

    “因为她爸爸给她买了苹果。”似乎担心她不懂那是什么,小侄女跟她解释,“就是一种听歌的,可以装很多很多歌,所以她说CD机不要了。我不收下,她就扔掉。”

    听到这,吉小红残酷地跟少女说:“那就不叫礼物,叫施舍。”

    其实她还有更露骨的话:你和那孩子是不一样的。别以为交上朋友,就能过上同样的生活。她对你的那种态度甚至不能叫友情,只能叫同情。而同情,是世上最糟糕的感情。

    她最终没说出口,只最后提点:“你给她补课就补课,别耽误了自己的成绩。”

    结果如她所料。四月,班主任来电话,说吉霄最近退步很多。人也明显不在状态,要家长多多关心。

    然而她这“家长”却没空多多关心,因为另一头,刚出院的吉祥又作死。

    出院不过半月,这人就忘了疼,开始偷着吃老酒。发现时吉小红震怒:“你是癌症啊,癌症是什么小病吗?!”

    他倒委屈:“我人生就这一点乐趣了,小红……”

    多凄惨,说得她竟心软了那么一霎。然而下一句男人就说:“更何况,今天是阿龙的祭日。”

    吉小红当场气急:“是祭日你想早点死,好去见他,是吗?你知道我为你手术付出了什么?”一想到那个代价,吉小红歇斯底里掀掉桌台:“吉成龙,吉成龙!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只留下一堆烂摊子!”

    她哭得心碎,门外却在这时跑过一阵急促脚步声。谁听到了吗?听到就听到吧,她也无力去哄。她连自己都哄不下去。

    后来,跟方丽春在寰宇酒店促膝谈心。方丽春跟她讲,她来花园小区找吉霄那天,下午知雨就哭过。问她怎么了,她说姐姐送她回家时跟她说,希望世界毁灭。她听了其实很难过,因为不想姐姐死。

    “我当时还在想,霄霄还那么小,究竟是什么事让她那样绝望。直到晚上。”

    那天晚上,吉霄在里屋吃完饭出来,嘴角又有伤痕。

    吉小红忙于堂面,根本不确定那伤痕是何时有的。想下午吉霄应该是去给人补课。难道回来又去找了吴美希?

    吉祥手术后,吉小红就更确定音像店不是什么好地方。吉霄也清楚呀,为什么还去?

    又气又忧心,还是憋着。等晚上忙过让吉霄进去写作业,对方却说,她有点事要出去。

    出去就出去吧,吉霄不说去哪,她也不问。算是长久以来的默契。但是那天晚上,当吉霄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终于破例,第一次对侄女发了火。

    吉霄进来从她身旁经过,她就闻到了:

    有烟味。

    少女手里的东西还没放下,吉小红先问她,是不是又去音像店?

    小姑娘良久才答,是的,又连忙补充那里没别人,她只是去找吴美希。

    吉小红当场就爆发,说跟她讲了多少次,音像店不能去,不能去!为什么不听大人的话?就因为她是小姑,不该管她?而且打架就算了,竟然还抽烟?!

    第一次见她这么怒气冲冲,吉霄也傻了。但她还是试图撒谎:

    “我没抽烟。”

    想起吉祥的肺疾,吉小红更生气:“你没抽烟,但你身上有烟味;你没打架,但你嘴是破的!你觉得你说这些明显的谎话有意义吗?吉霄?”一时冲动便口不择言,“你现在这个样子,跟你那个永远都说自己会改的老爸有什么区别?!”

    这话刚出口,吉小红就后悔了。果然,吉霄听完一脸苍白,抱着手上的东西就跑。

    人奔出门把脚踏车都骑走,吉小红才反应过来。心急火燎想去追人,先被不知何时在她身后哭成泪人的吉然拉住。

    转头看到儿子的眼泪,吉小红更气了:“哭什么哭!”

    小男孩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边抹泪一边跟她说:“姐姐没有打架……”

    “你知道什么?!”

    “我看到的!”吉然抽泣着说,“是外公打她,吃饭的时候姐姐让他别再喝酒,他就打她了……姐姐还让我不要说……”

    这下吉小红彻底怔在原地。然后,她突然有了某种假设:

    她父亲吉祥这个人,喝多之后从来都是要动手的。打老婆,打孩子。后来程洁以死相逼,他才戒的酒。

    她怎么忘了呢。

    脑海空白的片刻,人已冲进里屋。对方锁起了门,吉小红找钥匙开锁。进去一把扯掉挂帘,就见男人醺然地抱着一瓶不知何时偷藏的酒。

    吉小红彻底被激怒,问他是不是吃饭时打了吉霄?

    喝醉的人一脸痴愚,点点头。还醉言醉语说来,小红,你也喝。

    吉小红一把抢过男人手中的酒。“她什么都没做错,你凭什么打她?!”

    “我是她阿爷,管教她怎么了?”

    老爷子说着骂骂咧咧,上手就要夺酒。吉小红怒火攻心,酒瓶子一摔,扼住面前人,将他一把摁回床上。

    这个曾经雄壮伟岸的男人,曾经一大声说话都能令她发颤的男人,现在什么都不是。被酒精掏空,被疾病啃噬,被他自己的懦弱彻底压倒,在她手下如一摊软泥。被她用大拇指抵住喉咙,男人才终于有些剧烈的神情。一脸震怒,却无力反抗。

    “你老了,你病了。我可以打你,我甚至可以杀了你!”她双眼血红地对手底下的病弱说,“但我没有。我不仅没有,还跑上跑下帮你治病……所以你明白吗?我不动手,不是因为我不能,而是因为我跟你不一样!跟吉成龙不一样!我不想当畜生!”

    这么说完,吉小红松开指节,对着自己的父亲流下眼泪:

    “你打吉成龙的女儿,下去怎么见他?怎么见我妈?你还有没有哪怕一丝良心啊,吉祥?!”

    老爷子缓过气来,一阵干咳。透过枯涸苍老、布着一层乌白的双眼,他看向吉小红,就像死亡本身透过黑洞朝她投来凝睇。吉小红心内绝望,对着洞中的死魂灵喊:

    “说吧,你是选我们?还是选酒?选对程洁,吉成龙有交代,还是选酒?!选活着,还是选酒?!!”

    男人混浊已久的目光终于对焦。攒集起一丝生机,他就又开始找回作为父亲的威严:

    “你滚……”他虚弱地出声,“吉小红,你滚……”

    吉小红心如死灰地出来。

    从里屋到堂面,几步路啊。转过背就能发现的事,她没发现。

    是喝多了酒就打吗?被打了几次?从何时开始?

    吉霄从来不说是一方面,但主要还是因为她的刻意忽视,告诉自己别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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