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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蝎小说www.moxiexs.net提供的《时雨》 40-50(第20/25页)
她却还是伤伤心心大哭一场。令人费解的小学生,吉霄当时看着哭泣的人想。
性格软绵绵,是因为她在蜜糖罐子里长大。只要有钱,人都会变得善良。方知雨也是这样,充满同情心,路上的阿猫阿狗都被她喂过饭。要是看到脸上有伤痕那种,还会带着她回家,给她擦伤口,教她弹钢琴,跟她一起看电影……
梦想是: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这个伟大的人今晚哭着跟她表明心意,以后不仅是朋友,还是女朋友。此刻在她怀中毫无防备地熟睡,像掌中的猫,刀下的鱼,或者用头抵住枪口的天真猎物。放出子弹的枪管还饱有余热,其实跟她的体温近似。把手覆到唇上,便能感受她鼻息……
这都不叫任人宰割,什么才叫。
人其实是很无情的生物。什么鬼羁绊啊,过个三五年就无感。纯白无瑕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花开。在春天时多美丽,寿命却只有一季。
而在阴郁中向下滋生的那些则不同,会纠葛得更繁复、更久远——
说不定你此刻脚下的所有土地,都暗藏着它的须根。
吉霄一边抚摸枕着她手臂熟睡的女人,一边想那就是她和方知雨的关系。打算回避就该彻底绕开的,若找上门来,盘枝虬结注定会把诸多陈年苦楚全部扯出。以为早化作死灰的竟仍残存着痛感,前尘隔海,还是灼烧到她。
喜欢春天吗?喜欢下雨吗?喜不喜欢长长的河岸通向江边,在快到尽头时跟她牵手。
很喜欢,所以后来才那么讨厌。
吉霄拥紧怀中人。
昨天晚上她失眠,一个人在床上回翻“猫的研究”。从今年跟方知雨正式交汇开始:
一月,她竟然亲到了方知雨,还跟她躺在了一张床上。震撼。二月,这个人又开始躲她。三月,看见方知雨独自在办公室热剩饭吃……很厌恶,却又感觉糟糕透顶。带她去吃饭,她竟然说自己是两年前才来宁城。真厉害啊,各种意义上的。四月,听她用宁城话骂人,方知雨笑了,在她臂弯里。
你当然应该听得懂,我教的嘛。
……
方知雨有时候又很笨。从酒吧、面馆一路跟到公司,去酒店吃个饭还能被喊下来阻止。对这种人难道不该报警?不仅没报,还帮你擦伤口,为什么?
除此之外,不善于说谎却又爱讲。譬如之前去花城面馆,吉小红给她的自我介绍明明是,“我是吉霄的妈妈”。方知雨后脚出门就自然而然带出姓氏:“吉阿姨也喜欢喝茶?”正常人通常会奇怪:你居然跟妈妈姓?她也没这疑问。
如果跟方知雨指出这些破绽,她或许会搪塞说是丸子告诉她的。或者说自己也跟妈妈姓,所以不觉得特别。反正总会找些理由来掩盖事实。
事实是方知雨不仅认识吉小红,还很熟悉,并且知道吉小红跟她不是母女:
吉小红是她小姑,爸爸的妹妹。
吉阿姨也喜欢喝茶?是啊,她喝蒙顶甘露。这么回答的时候她其实很想跟方知雨叙叙旧:
惊讶吧。你妈妈当年随手给吉小红泡的那种茶,她喝到现在。她这个人,实在很念旧。
吉小红很念旧,所以她也注意到了,就在前不久。从杭州回来第二次带方知雨去面馆,如胶似漆,黏在一起不嫌麻烦地排队,趁着人多偷偷藏在人群里牵着手,面也是在大堂吃。光照充足,方知雨又完全陷在喜悦里,全无防备、没戴帽子,总觉得她的吉阿姨不会察觉。然而等她送人回家后再回面馆,吉小红就来问了。
“你那个同事……叫蓝猫的。我总觉得她长得很像一个人。”吉小红跟她说。
看到她的神情因为这一问剧烈地变化,吉小红便在感慨中确认了:
“她就是小雨,对吧?”
对啊。
很多年前,她听过一个传言,说2019年2月1日,一颗小行星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撞向地球。其破坏力足以击沉一个大洲,造成难以估量的灾变。
在小行星靠近的前晚,有人在灯光璀璨的不夜城里朝她奔来。雪越下越大,她抱住她。
谎言总是会说的。那天晚上方知雨问她人真的会失忆吗?她说当然啦。不可能忘记的名字,她却跟她反复确认。小学生都会背的古诗,她听不明白。对着一,她说,
“二。”
无意或刻意留下的注脚就更多,94分,辣肉面,《重庆森林》,《哈尔的移动城堡》,以及今晚才一起听过的《当你》……等等,等等。每次旧事重提,她总会悄悄观察方知雨的反应。怀念吗?恐惧吗?为此掉过眼泪吗?还是都忘记了,只剩她一个人还抱着那些留在从前。
方知雨有时躲闪,有时质疑,却一次都没跟她正面对峙过。或许是因为不敢,或许是认定她不可能记得:
如果不是彻底忘记,她怎么会在白夜跟她搭话?又怎么会从矮墙上走向她,还带她去吃饭……
她们不是能心平气和做这些事的关系——
除非其中一个不记得。
孟婆汤有没有用,要死后才知道。反正对不想忘记的人,醉生梦死不会生效。电影里的男人不是也说吗,那不过是友人给他开的一个玩笑。
她也一样,没能忘记。
那颗小行星叫2002NT7。当时有人跟她承诺,说不管发生什么,只要还活着,就会在那一天来找她。“世界真的毁灭也没关系,我会陪在你身边!”十几岁少女才有的天真烂漫,惊天动地姐妹情。很幼稚,却也很纯净。就是面临真正考验时一点也不坚定,轻轻一击便破碎。
还有旧面馆。那时还不叫花城,比现在破旧狭窄得多。墙上贴着《重庆森林》的海报,王菲站在玻璃前。为了那个差点不得不去打架,好不容易才推辞,却被要求必须抽烟。人生第一口烟回想起来令人作呕,但海报拿到了。也算得来不易,送给方知雨,方知雨却说爸爸不准贴这个,哭着还给她。
后来,那张被她们视为珍宝的海报被彻底撕毁。事情总是不如预期,就像她当年那么厌恶烟味,如今却染上恶习。
吉小红买来记账的笔记本很考究,封面是德加的芭蕾舞女。反正都要把它和其他账簿订一起,见她喜欢,吉小红便提前把封壳撕下来。如获至宝,精心剪下舞女贴小黑板上。旁边是一张证件照——她总觉得照片里的人跟德加的画很像。
为什么有人的学生证可以用影楼照?她百思不得其解。双马尾,蝴蝶结,还化了淡妆,调了泛黄的色调。百看不厌,觉得照片里的人像一只毛色纯正的可爱小猫,既高贵,又优雅。
今生还能再见吗?若能再见,还有多久?一天?一周?一月?一年?……
她心中没答案,直到2006年春天。细雨下起来,有个曾与她有过短暂交汇的女孩走进面馆。她撑一把湿漉漉的小黄伞,留长马尾,穿连衣裙和白裤袜——
你看,我连你那天打的伞是什么颜色都没能忘记。
第49章 问题
时间回到2004年。宁城市郊老工业区有家小店, 叫吉祥面馆。名字福气,地方就狭窄,只有小小一爿。开店的老头就叫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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