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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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弹,你弹也是可以的!”老板真诚地建议。

    方知雨可不像她,注意力瞬间就被领走:“你说我吗?”她问老板。

    “是啊蓝猫小姐!你会弹钢琴的吧?柴可夫斯基?”

    “会是会……”

    醉酒的人眼泪还汲着,却开始认真考虑起这个她清醒时绝对会拒绝的提议,就像在人前表现对她而言从来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

    “不弹柴可夫斯基可以吗?”她问老板,“今晚我想弹别的。”

    “当然可以!你想弹什么都行!”老板说到这,加上一句令方知雨很是受用的绝杀,

    “只要你开心!”

    方知雨挣开吉霄的手。

    在客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女人抛下等待她的人醉醺醺地走向有钢琴的角落。最终在琴前坐下来,好像回到一个等待她已久的位置。脸还因为酒精红着,神思绝对不算清晰,却认认真真抬起手,有模有样。

    吉霄在吧台这边安静地望着。随后,她听到干净清亮的琴音从方知雨指尖淌出。如丝绒般轻柔细腻,情绪敏感且丰富,就像她这个人。

    一首爵士曲。吉霄从没听过。但即便是第一次听,她也马上体会到旋律的肃杀,跟凄迷的冬日一般萧条。

    好像亲眼看到一颗枯枝丛生的凋零之心。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兴趣是什么……它全不在意。生活是一地残垣,周围人的面目就像野兽,信任如朽木沉入死水。……

    人生这场迷途,一度灰白到令她觉得无可期待。在最糟糕的日子里她甚至想过,世界毁灭吧,

    但方知雨要活着。

    “你以前听蓝猫小姐弹过这首?”见吉霄的神色完全因为乐声改变,老板不禁问她。

    回过神来,她答:“没有……这首是第一次听。”

    “但你好像很明白她想说什么。”

    方知雨想说什么呢?反正目前听起来就像是在咒骂。挨骂的那位名为“命运”。

    “不过,你刚才为什么问她会不会弹琴?”想到这吉霄问老板,“还提到柴可夫斯基?”

    “因为她以前有一次问过我,是不是喜欢柴可夫斯基。”

    “她为什么会问你这个?”

    “因为‘白夜’。”

    见吉霄还是不明白,老板说柴可夫斯基的《四季》钢琴曲一共有十二首,对应着一年的十二个月。“其中写给五月的那首就叫‘白夜’。我喜欢那首曲子,也喜欢春天,所以给酒吧取了这样的名字。”老板解释。

    来白夜那么久,吉霄才第一次知道这回事。只觉自己好像霎时坐在一片碧野中。

    “说起来,蓝猫今天弹的这首也跟春天有关。”

    “这首吗?”吉霄很难相信,“为什么我听起来只觉得凋零?”

    “你听下去。”

    果然,老板话音落没多久,琴曲的节奏开始明快。在流动的乐声中,吉霄仿佛看见寒冬后冒头的绿芽,生机和温暖都愈渐清晰。

    “现在还凋零吗?”老板问她。

    不了。现在确实是春天,是冰雪融化的时刻。天气回暖,白昼开始冲淡黑夜——

    春天来临了,她的生活也该有些变化。

    “蓝猫今天弹的这个跟比尔·伊文思的版本很像,应该是那个改的,”老板满眼欣赏地说,“不过那张专辑……”欲言又止。

    没听到后话,吉霄关心:“专辑怎么了?”

    “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太多。”老板说着拿过便签,把曲名和钢琴家的名字都写在上面。“你要是感兴趣以后自己去看看。专辑跟曲子同名。”

    在如泣如诉、仿佛能让凋零之心绽出新绿的琴声中,吉霄接过便签。看到曲名的刹那,她开始确信自己听明白了方知雨想说什么:

    You Must Believe in Spring,这首琴曲的名字是。

    吉霄,你要相信春天。

    第48章 玩笑

    一曲听完她就想走。弹琴的人见状过来紧张地问她:“你要去哪?”

    吉霄情不自禁地扬手, 抚女人的短发:“你去哪我就去哪。”

    “那我要去寰宇酒店。”

    “好啊。”

    上车后,方知雨便困顿地陷在副驾。因为喝多了,也因为刚倾尽全力完成了一首曲子, 还因为,

    “昨晚就没怎么睡。”

    “为什么不睡?”

    “因为你。”

    所以昨晚失眠不止是她啊。

    心因此更加飘然。明明几十分钟前还在树影下落魄地一个人听歌,阴沉地做着各种最坏打算。现在却完全雨过天晴。

    甜美的歌想再听一遍,这次和方知雨一起:

    熟悉的旋律响起, 明明是同样的歌词、同样的女声,此刻却听出了满点的糖分,尤其是当女人唱起那句“好喜欢你,知不知道”。

    说来这歌也是十几年前的了,很老旧, 会令她想起怀念的故人和泛黄的时光——

    一开始, 没有作业纸做的棺材, 也没有被涂黑的寸照。她是跟谁开心谈笑,相约一同回家。

    “为什么听这个?”身旁的人却在这时问她。

    吉霄按捺住感慨:“好听就听了。”

    方知雨却完全陷入回忆。“你不是说小学生才听王心凌?”

    “谁说的。”开车的人否认, “上次你在车里没听到小宅讲吗?我的拿手曲目可是《黄昏晓》。”

    当时睡着的人不知道这回事,吉霄便对着她解释一通, 并且补充:

    “虽然唱出来跟原唱的感觉不同, 但是呢,我唱歌起码不会走音。”

    “……我也不会走音。”

    吉霄笑。“你最好是。”

    多甜美的一首歌, 喝了酒的人却越听越难过。回忆牵扯得她又落下泪来:

    “别听这个了。”

    吉霄人还在笑着,眼中却变幻了情绪。“好, 不听了。”她摁停歌声,“但你之前不是说哭不出来?现在听一首歌居然也能掉眼泪。”

    方知雨揩掉泪水, 良久才回答她:“你不会明白。”说完侧头看向窗外。窗外是四月的春夜,刚下过一阵雨。

    不知安静了多久, 女人在醉意中对着车窗伤心启口:“我其实一直很遗憾,很愧疚……但跟你重逢后,我还觉得非常不甘心。”

    这是方知雨不喝醉绝不会在她面前说出的话。吉霄神色复杂地听着。

    “不甘心什么?”她问方知雨。

    “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你却一直看着王乐云。”方知雨醉言醉语把她心中所想全部交底,“你每次都因为她推掉我……之前是去寰宇酒店,昨天又这样。说什么不治疗,还非要我去联谊,不就是因为你今天要去见她?我都知道的。我在朋友圈刷到你们在婚礼上的合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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