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与黑胶: 7、自由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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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好吗?”

    方时沧冷笑着瞧她。

    语气依旧有些冷淡和危险:“你认为,你目前的社交圈可以由自己任意选择?跟你往来的每一个人,都需要经过筛选,关于这一点,明天助理会对你详细解释。总之,派对被禁止了。”

    瑞娅咬了咬牙,感到一种无法沟通的烦躁。

    她憋着气,只能坐回原位,选择对遭遇的一切束缚视而不见,以示抗拒:“抱歉方总,我有点间歇性耳鸣,从去年开始就在配合医生做康复治疗。你刚才的话我没听清。”

    方时沧用跟刚才同样的音量说:“你每天最多只能办三次派对。”

    “真的吗?那我……”瑞娅刚要跳起来,一愣,恍惚揉了揉耳朵,“等等,您再说一遍。”

    她侧着耳朵,露出一副想要竭力听清的样子。

    “……”

    “我最后说一次,禁止派对。”

    -

    既然没有了派对,瑞娅就得找点别的事来打发时间。

    可笑,这些人以为她会就此消停下来?不可能。一刻也别这么想。

    夏季的白昼那么长,从天亮到天黑几乎有着赤道到北极的距离,如果不做点什么来消遣,那就太难熬了。

    她厌恶平淡生活没有着落的感觉,比如种种失落体验——

    她不喜欢每次在派对跟乐队玩爵士,每当前面的人将billboard热歌唱完后,轮到小众歌曲,人们就纷纷散去了。

    她讨厌每次去听万人演唱会,结束后人群逐渐散尽的过程。

    她厌烦这一切流水般抓也抓不住的消逝感,不想就这样虚度过去。

    -

    所有与瑞娅有过对话、交集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瑞娅,她看起来就像一个脑子空空没有实物的芭比女孩,她只想着怎么玩乐,一刻不宁静,每天在这热气炎炎的地表游走、在人世间蹦蹦跳跳,一天中少有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刻。这样过活,她既会得到开心,也会受到伤害——

    不过,只有与外界发生强烈接触的人才会受伤,每天谨慎、保守行走的人是不太会被外界触伤的。

    傍晚天刚暗下来,瑞娅抱着吉他,一脚踩在白色木梯上,准备往房屋侧面的车库顶上爬。那儿只有一层楼高,但几米的高度也足够眺望山下的黄昏风景。

    女仆们帮她搬好梯子后还是有些犹豫,扶在两边不走,劝道:“小姐,您上去干什么呢?”

    “我帮您拿着吉他吧。”

    “小心!这样有点危险……”

    瑞娅在木梯旁摆摆手:“只有这地方不被金叶槭遮挡视野。好了,你们走吧。”

    几人面面相觑,杵在原地。瑞娅扶着额头:“你们不用管我,我说真的,散开吧。”

    “你们散开吧。”

    “走吧,各位,去做自己的事!让我一个人待着。”

    瑞娅不是一名运动员,否则她会去做几百个腹部绕杠之类的事来发泄情绪,这会她只能找个地方弹弹吉他。

    等人散去后,这房屋背后的一角寂静下来,她将吉他背在身后,踩上木梯。

    不幸的是,她才刚踏上去两级阶梯,由于动作粗鲁,手肘就被木梯侧面开裂的木片割伤了。

    她一下瘫倒在草地上。

    “嘶……”

    大概还有钉子划伤,白皙胳膊内侧顿时出现一条很细很长的缝,渗出鲜红的血珠,一滴滴流淌下来,带出尖锐的疼痛。

    她倒吸一口气,没有立即起身,因为刚才摔倒后大腿还有点麻,但她也没有立刻叫人过来,因为这是她自找的,有点不太好意思开口。

    她坐在那儿环顾寂静的花园。

    碧蓝色眼眸依旧如澄澈湖水,看起来光亮明净,永远水盈盈,由于泪腺萎缩没办法流出眼泪,这总是对情绪的传达形成一种阻碍。

    一个女仆经过,瑞娅的下半身被花坛遮挡,对方没看见她淌了血的胳膊,只见她脸色正常地坐着,皱着眉,还以为她又在突发奇想晒太阳呢。这位小姐做什么事都是不奇怪的,女仆想着,牵起浇花水管走远了。

    接着,又路过一只狗,高虹养的。这狗是家里最高傲的动物,平时从不拿正眼看人,也从不回应瑞娅偶尔的招呼。

    它经过,也目不斜视地走开了。

    瑞娅:“……”

    她叹气,把吉他放在一边,感觉腿上的麻木和酸痛缓解些了,正要试着站起来,头顶的窗户内传来一声夹带冷嘲的嗤笑。

    她抬头,在昏暗的暮色下看见一个男人倚在窗边的侧影。

    窗户就在她斜上方。

    只隔几米距离,五彩暮云映在那人肩后的天空,勾勒出逆光的侧影,光线很暗,瑞娅看不清脸,但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

    也不知道他站在那儿多久了。

    对视的寂静几秒,对方就好像是在看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物,空气里弥漫着轻视与讽刺的气氛。

    由于距离近,方时沧只用正常声调说话也能让她听清:“所以你24小时就不能闲一会,是吗?按这精力,是不是出去跑几千米都不会觉得累?”

    瑞娅:“……”

    她还没开口回应一大堆话,唰——,那窗户就无情地合上了。

    方时沧当然没有下楼来。

    他在书房,刚才一定是在办公。半分钟后,只匆匆来了个女仆带她回屋处理伤口。还好,瑞娅庆幸,她可不想听方时沧过来说风凉话奚落她。

    -

    ——累?

    睡前,瑞娅耳边莫名响起那段话。

    现在是凌晨了,她刚用缠着纱布的手跟两个小孩玩耍完,上楼淋浴后关掉了房间的音乐。说实话,到现在这个时间,折腾了一整个白昼,一个人始终在热气腾腾的地壳表面游走,确实也该疲倦了。当然,她本可以像正常人那样早早洗漱躺下,甚至可以一觉大睡十个小时,真的,累了就从这双眼中的世界出走,不管怎样,睡着了的梦境里没有纷扰。

    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唱片机音乐还在继续,桌上的乐谱正等待她填满爵士的空白。

    要是想对这些召唤做出抗争,那简直是徒劳一场。因为一旦早早躺下闭上眼睛,就还是会睡不着,睡前未记录的那串音符会整夜熬烧着枕头,让人无法安歇哪怕一刻。有时候,甚至彻夜不睡也不困,翻翻乐谱就到了天亮,她很清楚天是怎样亮起来,窗外海水如何从深蓝变成浅蓝。世上会有人一直这样强烈地活着吗?一个灵魂每天每夜地燃烧,烧成灰烧透明,还会有另一个灵魂卷土重来,再次进入烈焰的轮回,永无休止。

    想到这儿,凌晨两点整。

    瑞娅终于是有些困了,翻身,关灯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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