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下刃: 19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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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望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才收回目光看向摆在墓前的几样东西。

    她没想到会有百姓来祭拜。

    去岁四座城池被屠,只有她活了下来,如今邺城的百姓已经不是当初父母兄长守护的那些,她以为就算傅家叛国之罪洗清,他们也会埋怨当初傅家惨败,致使永州四城陷入如此惨境,继而会远离此处,即便是来也是为了骂上一顿出气的。

    却不想还有人记得他们的喜好,甚至会在采药之时采上一些送过来。

    傅锦时心中一时说不出是何感受,只是想起刚才那一幕便觉得暖而重,鼻腔之间涌上阵阵酸涩。

    她不禁想到了自己曾经想要报复的念头。

    倘若后来没有收手,如今会如何呢?

    她低下头看着布袋当中落下的血。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气温开始下降,山上秋风渐起,她的发带与半披在肩上的长发被轻轻吹起又在瞬间缓慢落下,像是被人温柔而珍重地拂过。

    她第一次庆幸自己当初悬崖勒马,及时回头,没有真的走偏了路。

    她望着那一串红醋栗,低声道:“阿娘,阿爹,我没有辜负傅家。”

    话落的瞬间,身后枫林簌簌作响,像是有人轻声回应。

    傅锦时恍然间回过头去,却只看到几片被风吹落的枫叶。

    火红、热烈……与深秋萧索寂寥的感觉极为矛盾,但意外的并不突兀。

    可她心中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上片刻的空落。

    她其实一直都很想念父母兄长。

    对于他们的离世她从未有半点释怀。

    因为她曾经太过幸福了。

    从前这世上没有任何风雨能够穿过父母兄长与阿姐落到她身上,即便后来聚少离多,可她还有非鸣,非鸣是永远不会离开她的,然而一切都在瞬间失去。

    傅锦时如今想到从前,会有种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就好像那只是一场美梦,梦醒了,一切便都破碎了,她即便是想要拾起来重新粘好,也没有机会,因为她根本找不到碎片。

    这才是最痛苦的。

    她越想心中越是难过,可她不想在这里哭。三哥曾经跟她嘱咐过,倘若将来有朝一日他战死沙场,她前来祭拜他,一定要笑着……

    “……你笑着站在我坟前,我才会安心去投胎,否则我会在地下急得团团转。”

    傅锦时那时听了这话,毫不犹豫地问傅别遥,“可是你死了,我怎么会过得好?”

    傅别遥一怔,紧接着鼻子一酸,他连忙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你干嘛这么想,没有我连累你挨骂挨揍,你的幸福日子才真的来了,你当然应该开心,你当然会过得很好!”

    “可是跟你在一起干了坏事,阿爹都会认为你是带着我做的,只会揍你,我只要装出样子躲一躲就好了。”

    傅别遥眼中的泪意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甚至笑了一声,张了好几次嘴,才说了一声,“阿爹夸你聪慧不是没有道理的。”

    傅锦时笑得眼睛弯弯,“好三哥,你得长命千岁。”

    傅别遥双手环胸,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祸害遗千年。”

    想到当初三哥的表情,傅锦时忍不住轻轻一笑,眼中却含了泪,“可是,我这样笑着来,你真的就能安心吗?三哥,你分明知道,没有你,我过得不好。你现在一定急死了吧?谁让你你当初不再等等我呢?”

    她说完这句,静默一瞬,再次重复道:“你再等等我该有多好。”

    她那日看到纪叔然对着褚昼津抬起手时,浑身的血都冷了,那一幕让她想到了无数次午夜梦回时看见的留云滩战场。她总是在想,若是能够再快一些,三哥是不是就不会流血而亡。

    所以那日她生怕自己赶不及,拼了命的往回赶,肩膀上的伤反复崩裂,她却浑然不觉。后来她接过鹰卫递过来的弓箭时手都是抖的,但她已然分不清是因为受伤还是恐惧。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就要失控,傅锦时不敢再看三哥的墓,她低下头强压下泪意,转移视线打开了手中的布袋。

    布袋里面放着的赫然是陆晔与陆珏的头颅。

    她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有些模糊的视线清晰起来,她将两人的头颅摆在了阿爹的墓前,带着鼻音说:“阿爹,如今秦云陆三家都已伏诛,他们的罪责也已昭告天下,现下只剩京城那边了。不过阿姐来了信,张庆全已经在狱中自尽,谢琅不日也要处斩,至于褚千尧,陛下想要保全他,但是阿姐说广陵公主已经有了计划。”

    “很快,参与留云滩一事的罪人都会付出代价。”说到这里傅锦时微微一顿,“还有天楚。”

    “西延琮与郑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天楚挑起战争,屠了永州四城的血仇,她会亲手讨回来。

    她说完朝着傅铮的墓恭恭敬敬地磕了头。

    从前她埋怨阿爹为了大瞿不顾他们,可是在遂州经历诸多事情后,她看到了百姓在奸臣底下活着是多么艰难。

    他们的苦难让她真正理解了父亲的选择,也原谅了父亲的选择。

    甚至往后她也愿意走父亲走的那条路。

    只是……

    “阿爹,其实我依然想做一个纨绔。”她笑着说。

    只是说完她看向一旁阿娘的墓,“阿娘,你今晚可要拉住阿爹,不要让他拿着马鞭来我梦里,还有大哥……”她看着大哥的墓说:“阿娘容易被阿爹支走,大哥,你肯定不会,你要帮着阿娘。否则我就说我的棋艺是你教的。”

    她说完,朝着两座墓分别磕了头。

    抬头时,她看到了非鸣的墓,她起身走到非鸣的墓前,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下了自己头上的一支发簪放在了她的墓前,之后才道:“非鸣,我依旧不会扎好看的头发,你今晚来梦里教教我吧。这是学费,你不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

    不远处的草叶在风中摇晃几下,傅锦时扬起眉眼。

    傅锦时在山上待了许久,将近黄昏时才下了山。

    先前她牵好的马正在嚼着干草,见到她来,吐出鼻息,傅锦时摸了摸他的脑袋,“吃饱了没?”

    那马儿低头又从地上薅了一嘴干草继续嚼着,傅锦时朗声一笑。

    却在下一瞬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密林中的瘴气终究伤了她的肺腑,即便现在用药压着,她依旧会时不时地咳嗽,偶尔会带着一丝血迹。

    不过在人前,她一直没敢表现出来过。

    傅锦时缓了一会儿,缓过那阵难受才上马,往邺城内归去。

    先前云家事毕后肃帝只是还了傅家清白,她也并未彻底报仇,所以即便回了永州也不敢前来邺城,更不敢回将军府。如今肃帝已然将谢家所做之事昭告天下,虽然这其中隐去了四皇子所作所为,但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大程度给傅家公正了,她不贪心,阿姐与阿简会让褚千尧付出代价。

    现在她该去将将军府的封条撕掉了。

    祁燕山就在邺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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