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令(重生):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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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弃得了她的回答,只轻轻答了句“哦”,便没了后话。

    反而重新执笔,继续在那?张新铺开的宣纸上写他?的字——似乎无意?再把?这话题继续下去。

    于是提问的话头,最后还是转到了谢沉沉这里:“殿下,你都听到了?”

    她问得小心翼翼:“奴婢、奴婢……与堂姐说话,讲的什?么,殿下都知道?”

    魏弃回了她轻飘的一个“嗯”。

    可“嗯”是什?么意?思?

    答应还是不答应?

    沉沉猜不出来,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试探:“堂姐方?才说,平西王今日?在朝堂之上,为我大伯父求情,陛下虽不情愿,可……看?在昭妃娘娘的面子上,为给娘娘祈福,还是答应特赦一批女眷出宫,”她说,“奴、奴婢正好也在此列……”

    她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魏弃的神情。

    见他?专心练字,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又小小声道:“所?以,殿下,奴婢……可以,回家么?奴婢想回江都城去。”

    说是对这里毫无留恋,那?是假的。

    她毕竟在朝华宫呆了五个月,和?魏弃朝夕相处了百余日?,说走就走,哪里能不伤情?

    可是如今,她不敢让自己伤情。

    不敢错过这一生也许只有一次的机会?。

    也许,等回到江都,她会?时不时再想起朝华宫里的点点滴滴,会?思念魏弃,会?学着昭妃为魏骁做的那?样、求神拜佛为他?祈福,祈祷他?平安健康,可是——那?是回到家之后的事?。

    她现在只担心自己回不去。

    沉沉想到这,紧张得直冒汗,手?心里、背上、额头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汗。

    换了从前,她早就跪下“砰砰”磕头。

    可不知怎么,如今,她的膝盖却?在魏弃面前弯不下来: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和?魏弃不应该跪着说话。可她还能做什?么呢?

    只能低声恳求:“殿下,我、而且我回家去,还会?给你写信的。”

    “信?你大字不识几个。”

    魏弃却?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难得开次口,结果声音凉得像冰,把?她吓够呛:“谢沉沉,写什?么信?”

    骗人也不打草稿。

    而且,宫外的书信,哪是那?么简单就能送进来的?

    江都与上京相隔千里,传一次信要多久?

    沉沉起初只是随口一提,压根没想那?么多。

    此刻被?魏弃一问,方?觉自己才是那?个不靠谱的、哄人玩的坏人,一时蔫得低下头去,不敢再信口开河。

    无奈,左想右想,以她的脑筋,实在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双手?合十:“好罢,奴婢认识的字是不多,”沉沉道,“写不了长信,可奴婢记得,江都的家中,不远便有座古庙——庙里的菩萨可灵了!”

    “奴婢……奴婢届时定会?把?想对殿下说的话都说给菩萨听,让菩萨托梦给殿下。”

    魏弃:“……”

    怎么不说烧给他??

    他?无言,失笑?,沉默,面上却?始终死水一片。

    一切翻涌在心、不可告人的惊涛,似亦只藏在越写越快的笔锋中,字迹越见潦草。

    直到,笔下又一次因久久停顿而晕开墨渍——而这已经是今日?的第六次。

    他?的心不静,练字也只是空耗。

    索性搁了笔。

    他?问谢沉沉:“你觉得我要拦你?”

    “……”

    不、不然呢?

    沉沉不敢与他?对视。

    眼?神飘忽着,看?书架,看?墙上的画,看?香烟袅袅的香炉,就是不看?他?。

    嘴上却?还在努力给自己灌迷魂汤:“怎会?!”她说,“奴婢知道,殿下一向宽宏大量,宅心仁厚……”

    狗腿子做到这份上,差点把?自己都给骗过去。

    可惜,魏弃一向不吃这一套。

    他?已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甚至不会?再与她一来一回,无心与她“唇枪舌战”,只是沉默着,在她不愿看?他?时,方?能肆无忌惮的,几乎贪婪的,望着她,许久又许久。

    末了。

    他?说谢沉沉,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我从没想过要拦你——并非因为什?么宽仁。

    “只是因为我答应过,会?让你拿一纸放妾书、清清白白地出宫去,”魏弃淡淡道,“如今,你拿到了。”

    从莫名变成“婚书”的放妾书,到御书房里那?次没头没尾的召见;

    从突然被?准允的出宫,到那?些塞满马车、几乎快装不下的脂粉与衣裙。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连成一道严丝合缝的圆。

    沉沉脑中“轰”一声,不禁悚然地瞪大眼?睛。

    而魏弃,却?既没再多作解释,也没有给她无用的宽慰,只是伸手?,点了点桌上宣纸,道:“离下月初一,还有十五日?。”

    “……”

    “你可以走,”他?说,“但走之前,至少该学会?、怎么写封报平安的信。至于送信的人,我自会?安排。”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沉沉头先还在震惊中,眼?泪聚在眼?眶里,没流下来。

    听见这句话,却?再忍不住,捂着脸、背过身?去,像孩子似的,“呜呜”哭出声来。

    百余日?的恐惧,委屈;渐生出的不舍,怜惜,一切爱恨情绪,都在眼?泪中道尽。

    *

    谢沉沉在朝华宫的最后半个月,是在勤勤恳恳的练字中度过的。

    可怜她在读书写字一事?上,惯来没什?么天赋,全?靠苦练,以及小时候认得的那?几个大字做基础。如此这般,整天几个时辰几个时辰地练下来,到临走时,竟也真的学会?默几行歪歪扭扭的“平安信”。

    只是,真到要走的前一夜,却?还是失了眠。

    “殿下。”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只她睡不着,盯着床幔看?了半天,突然,又翻过身?去、对着床外侧那?隆起的一节地铺,小声道:“你睡了么?”

    魏弃从那?次出宫回来之后,便不再睡在地宫。可也不乐意?睡床上。

    明明睡了那?么多年的床,如今病了一回,却?总说睡得热,不利养伤,非要“抢”了她的地铺来睡。

    奇哉怪哉。

    沉沉问完那?句,等了半天,也没听他?应声,只得又翻身?回去。

    谁知翻来覆去好一会?儿,还是睡不着。

    最后,索性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去,路过书架,还不忘从上头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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