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薄: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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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楼时,她没抱稳酒坛。

    “啪”一声,那坛果酒被摔得稀碎。醇香酒液顺着台阶往下流,她垂眼扫过,坛盖底下,压着一封泛黄的信。

    是沉庵写给她的。

    来清扫楼梯的姑娘轻声问:“姜姐,这封信如何处置?”

    姜姝没再多看,“扔了。”

    她上到顶楼,趴在露天台榭的栏杆上面,吸着烟斗,呼吸间云雾缭绕。

    背后传来脚步声,姜姝狠狠抽了口烟。

    “你知道吗?只差一步,我就能找出卷宗。因为你的失误,整个计划泡汤。”

    纵使那大平层里闯来个谢连,她也有把握拿出卷宗。令她被迫收手的,是谢让的突然到来。

    在她原本计划里,她手下一批人,会与阁主派去的人里应外合,将谢让拦得死紧。

    “有个办事不利的搞错了步骤。”阁主走到她身旁,“那人我已经处理过了。”

    最不能,最不该出意外的时候,偏偏出了重大意外。这是导致她心情不佳的最大因素。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她只能再次蛰伏,等待下一次时机成熟。

    “好在不是一无所获。”她说,“今日这篓子,够谢让头疼一阵了。那本卷宗,一定在审刑院。有几本疑似是我要找的那本,下次再去,就能查清楚了。”

    姜姝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窝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能查出仇人是谁。真该把姓谢的全都杀了,一个不留。那样也不至于废这么多精力。”

    阁主瞥过头看她,“你不会的。”去审刑院这事在她意料之中。

    毕竟她维持了好久的“完美女友”形象,别说是谢让心里感动,就连一群刚认识她的下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这样完美的一个姑娘,去审刑院看一看,转一转又怎么了。

    马车里,姜姝与谢让挤在一起翻花绳。

    红绳缠在谢让肌理分明的手上,她把手伸过去,故意将绳勒紧,停顿几瞬,再夺来套到自己手上。

    红绳从谢让的指根勒到指腹,离开时,他的手背俨然落下几道令人浮想联翩的、纵横交错的红痕。

    绳是束缚,是剥夺。

    她把脑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撇掉,攥紧谢让的手腕,在他好奇的目光中,亲了亲他的手背。

    谢让既惊又喜,笑得很不值钱,一面纵容她的亲近,一面又怕她会做出更过分的。

    “怎么不报备?”

    虽是在质问,可姜姝从他的话里,品出了微乎其微的期待。

    姜姝无辜地眨眨眼,“报告长官,我要亲你!”

    谢让把另一只手递过去,“那这只手也要。”

    这只手的手背上,玩闹间弄出来的红痕还未消退。

    谢让在毫无察觉中,戴上了她设下的枷锁,甚至还引以为傲,以为这是她喜爱他的象征。

    她把唇瓣搓圆,没出声,用口型吐出个“蠢”字。而后低头,把这个口型,印到了他的手背上。

    谢让自然没窥出深意。她的嘴唇软软的,热热的,像一团正在燃烧的棉花。

    *

    审刑院。

    谢让与她十指相扣,大摇大摆地走着,恨不得拿个喇叭吹一声,告诉所有人:他正在沉浸在一段甜蜜的恋情里。

    恰好从一片幽静的梅林里穿过,姜姝把另一条胳膊背在身后,朝某个方向,飞快比划了个手势。

    很快,附近传来一只布谷鸟啼。

    谢让纳罕:“院里不让养鸟,是谁在阳奉阴违?”

    姜姝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

    “哪有?承桉哥你是不是听错了?”

    谢让说肯定没听错,可那鸟啼声再也遍寻不见。听不见便罢了,他想着把一枝最漂亮的梅花折下送给她,可当他走到梅花树下,竟发现这一片梅林中,许多梅花瓣上都破了个小洞。

    来的路上,他对她说,审刑院的梅花林是出了名的惊艳。

    谢让想真是奇怪,“平时都好好的,今天怎么又是鸟叫又是花瓣破洞的。”

    偏偏是在今日,他原本是想在小女友面前装一下,好收获她不重样的夸夸。

    结果,被打了两次脸。

    谢让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

    “没事。好歹公事上没出什么纰漏,不然我得被叫去办公,就没法陪你了。”

    话音刚落,副官就火急火燎地跑来。

    “知院,大事不妙!”副官气喘吁吁,“审理复核案件时,大理寺与刑部意见不一,两边打了起来!大理寺那边吵着要见陛下诉状,说审刑院勾结刑部,合伙欺压他们!”

    各地案件要先要送到审刑院备案,再交由大理寺审理,之后经由刑部复核,再由审刑院奏请陛下做裁决。

    这是执行公务的常规流程,自谢让接手公务以来,中间从没出过差错。

    偏偏是在今日……

    副官见谢让犹豫不决,凑近他小声提醒一句。

    “此事恐对谢副相不利。”

    这话一出,谢让彻底没了辙。

    谢让把姜姝扯到一旁,面色愧疚,低声说抱歉,“你在这附近随便走走,但不要走太远。我忙完马上来找你。”

    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告诉她:“往南直走是储藏卷宗的地方,你不要去那里。”

    谢让揉了揉她的脑袋,“等我回来。”

    他也不想这么不负责任地把她丢下,可今日事赶事恰好都赶在一起。

    真是奇怪。

    *

    人一走远,姜姝的神色立即冷了下来。

    布谷鸟啼,花瓣破洞,是杀手同僚在回应:布局完毕。

    这场局,出自她的手笔。

    姜姝抬脚,朝南走去。

    储藏卷宗的地方是个占地广的大平层,门前空旷,但阶面底下藏着各种姜触的危险机关;几道门都用结构复杂的锁闩着,外面还有两队交替看守的卫兵,防卫极严。

    她隐匿身形,绕到远处的另一间屋里,走起地道。

    审刑院有地道这事,估计连长官谢让都不知道。

    道里昏黑,姜姝闭上视力不好的眼,仅靠听力与杀手的直觉,就成功躲过道里的机关,迅速到达大平层。

    再次睁开眼,她看到的是一面面高大的卷宗密集柜,架上摆着卷宗,一摞压一摞,一眼望不到头。

    血液突然不断翻腾,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再次袭来。

    耐心。

    之前她已经为此鲁莽念头付出代价,她不能重蹈覆辙。

    姜姝调整呼吸,在一排排标有各种案件类型的卷宗密集柜间,寻找标着“灭门案”的那一排。

    不多时,她站在某一排卷宗密集柜前,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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