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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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好大雪,奴婢陪姑娘到御花园走走罢?说起来,这还是今年寒冬第一次下雪呢。”

    白芷强颜欢笑,“姑娘整日闷在殿中,怕不是得闷坏了。”

    宋令枝笑着摇摇头:“你同秋雁去罢,外面冷得紧。”

    白芷轻声:“那奴婢替姑娘关了窗子?姑娘身子本就弱,若是再吹着风染上风寒……”

    宋令枝抬手挡住:“不必麻烦,过会冷了,我自己关上便是。”

    白芷福身应了声“是”,知晓宋令枝不喜旁人叨扰,又悄声退下。

    园中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宋令枝一身百蝶穿花缠枝纹锦衣,轻倚在青缎靠背上。

    忽见窗外淅淅沥沥飘起雪粒子,仰头张望,天上如搓棉扯絮一般。

    宋令枝趴在窗下,一手伸出窗外,接住了一手的冷白。

    雪珠子在掌中化成冰水,冷冽彻骨。

    朔风呼啸,惊起一地的森寒冷峻。

    天寒地冻,果真是冷得厉害。指尖轻颤,宋令枝一手抱着暖手炉,半边身子探出窗外,想着将槅扇木窗掩上。

    纤纤素手轻落在窗棂上,只一瞬,指尖立刻冻得通红。

    素手缩回袖中,隔着柔软衣袂,宋令枝一手握住窗棂,往上一抬。

    窗棂纹丝不动。

    宋令枝凝眉,又往前移去半寸。

    廊檐下守着的丫鬟眼尖瞧见,踱步欲往这边走来。

    宋令枝挽唇:“不必,我自己……”

    倏尔,一人越过自己,轻而易举将窗棂往上一抬。

    槅扇木窗掩上,满园的茫茫雪色皆被关在窗外。

    落在眼前的那只手修长白净,指骨分明。

    宋令枝怔愣半晌,随后木讷着侧身,不可思议凝眸望着眼前之人。

    沈砚近在咫尺,那双漆黑瞳仁透亮平静,宛若冬日湖面,悄声无波。

    “……沈、沈砚?”

    红唇阖动,宋令枝眼中满是错愕震惊,一双眼珠子呆呆。

    孟瑞日日为沈砚把脉针灸,所言之词,除了天意,还是天意。

    沈砚命数如此,再往后,宋令枝也不再过问一二。

    只是日日看着孟瑞提着药箱匆匆赶来,随后又满怀失望而去。

    宋令枝早就不敢奢望,不曾想,竟有一日能等到沈砚醒来。

    水雾在眼中打转,宋令枝别过眼,忽而下了榻,扭头就走。

    沈砚一手将人拦在怀里,手指攥着宋令枝的手腕,就像那日受伤后。

    他嗓子喑哑:“……去哪?”

    宋令枝声音喑哑:“出宫。”

    杏眸低垂,鸦羽睫毛覆在眼睑下方,泪水氤氲着眸子。

    宋令枝侧身,赌气一般:“回江南。”

    耳边落下低声一笑,许是刚醒,沈砚声音极哑,只笑一声,胸腔立刻溢出好几声咳嗽。

    他一张脸煞白如窗外雪,五脏六腑似扭曲在一处,心口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一次渗出血丝。

    宋令枝当即白了眼,仓皇失措:“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我去找孟老先生来……”

    “不必。”

    沈砚掩下喉咙轻咳,抱着人坐在窗前榻上。

    窗外雪花渐渐,铺天盖地落了一地。

    宋令枝倚在沈砚肩上,目光下垂,轻瞥过他身前的伤口。

    虽然结了痂,然那一夜的模糊血肉在她心中却一直挥之不去。

    宋令枝低声哽咽:“你真的是个混蛋。”

    沈砚照单全收,只笑:“……嗯。”

    不冷不淡的表情彻底惹恼宋令枝,那一夜他奄奄一息躺在自己怀里,也是这般淡淡承认自己所为是故意的。

    他明明可以躲过那一剑的。

    宋令枝捏拳,一拳砸在沈砚肩上。

    沈砚撑掌接住。

    广袖轻抬,掩在袖中的手指骨节分明,瘦削白净。许是扯到伤口,沈砚皱眉凝眸。

    宋令枝声音轻轻,手中力道收走两三分:“……疼吗?”

    怎么可能不疼,那样穿破心口的伤口,犹如血窟窿,止血药洒下大半,也不见见效。

    宋令枝眼角温热泛红,隔着一层轻薄寝衣,她轻声:“……疼吗?”

    抬起的一双秋眸水雾潋滟,沈砚垂首敛眸,一双黑眸沉沉。

    他挽唇,泛白的一张脸浮现浅淡笑意。

    年幼时被母亲逼迫跪在雪地中,寝殿中暖炉奴仆被玄静真人以挡灾命格屏退,重病时被宫人强行灌入销金散……沈砚不曾喊过一声疼。

    可此时此刻,他拥着宋令枝,唇角轻轻往上一扯。

    沈砚声音低低:“疼啊,宋令枝。”

    雪花渐大,万物无声。

    宋令枝白皙手指抬至半空,指尖轻碰寝衣的那一瞬,又陡然收回。

    她嗓音压抑着哭腔:“活该。”

    沈砚哑然失笑。

    二人相拥在窗前坐了半晌,蓦地,宋令枝偏首侧目,后知后觉:“沈砚,你的眼睛……好了?!”

    ……

    寒冬腊月,冷风疾劲。

    连着下了三日大雪,雪地上的雪足有两尺多高。

    宋令枝一身莲青色忍冬纹织金锦鹤氅,扶着白芷的手,缓缓往乾清宫走回。

    雪过初霁,红梅屹立在雪中,如点点胭脂。

    秋雁好玩,特意绕远路跑去御花园,折了两三根红梅抱在怀里,兴冲冲朝宋令枝跑去。

    “姑娘,你看这红梅多俏!”

    一张脸冻得通红,秋雁眉飞色舞,眼中笑意蕴满。

    “常言道,瑞雪兆丰年,明年定是好年。”

    宋令枝笑睨她一眼,视线缓缓落在前方沈砚的寝殿。

    茫茫雪色中,一人提着药箱,披着鹤氅从乾清宫走出。

    氤氲在孟瑞眉宇间的愁苦不解难得消失,似是如释重负。

    也算是因祸得福,当初刺杀沈砚的那一剑淬了剧毒,那毒同销金散两两相克,如今沈砚身上毒素渐消。

    只需再将养些时日,便可好全。

    了却一桩心事,孟瑞心中轻松许多。遥遥瞧见宋令枝,他赶忙上前行礼:“见过宋姑娘。”

    宋令枝命白芷扶起,只笑:“老先生不必多礼。沈……陛下的身子如何了?”

    孟瑞满脸堆笑:“陛下身子大好,想来不日老夫也能出宫了。”

    回他的西野村,过他闲云野鹤的教书日子。

    孟瑞扬唇笑道:“姑娘是来寻陛下的罢?老夫刚刚出来,恰好撞见岳统领进去,似是有事回禀。”

    乾清宫内烛光通明,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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