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赘A后: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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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由她的亲卫们起初只是替她攀比、后来却成了默契,一城一池替她垒起的江山,眼中却不见这泼天的富贵,而是堆积如山、累叠的皑皑白骨。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们就是这样用自己的伤痕、性命,成就了大宗岐王的赫赫战功。

    而沈惊澜连他们的尸骨都没带回,如今竟只能在这片黄金池跟前,恍惚对着他们的残影凭吊,无论如何想不到,到最后代替那些亲卫留在她身边的,只有这样的物件-

    摇光阁机关重重,木料又做工精良,自走入屋里时,光线就淡下来许多,如今屋中没有半点声音,压抑感就变得更为沉重。

    叶浮光不安地抠了抠手指,觉得这压抑感肯定雨她无瓜。

    她悄悄打量不远处的岐王,还是那样旖丽的容貌,可不知是病中削瘦还是旁的缘故,此刻只站在那,就像是……像是古希腊神话里那个每日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巨石没到山顶就滚落,从她身上反复碾过去。

    叶浮光被自己奇妙的联想惊到了,可此刻的沈惊澜看着的确像是背负了太多的、让她喘不过气的沉重东西,想到她大病初愈,身体应该受不了这种内耗,小王妃踟蹰了两秒。

    缓慢而又怯懦地冒出一句:“……是不是妾方才说错话了?”

    被她凝视的那抹浓郁颜色陡然回过神来。

    沈惊澜看着她,眨眼间又恢复了之前在她面前的模样,微微一笑,道,“没有,本王只是在思索,如何回答你方才的问题。”

    顿了顿,她说,“这并非本王打下的江山。”

    是她和她的亲卫、将士们一同守护过的江山,非她一人之功。

    叶浮光像只小笨鹅,呆呆地“哦”了一声,本来还想往那浑圆的天体仪处去,又怕像方才那样引起沈惊澜的情绪,局促地站了会儿,出声道:

    “王爷,妾还是去磨墨吧。”

    沈惊澜走到书桌前面,打开下方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块用血迹书写的、已经干涸许久的布,漫不经心地答,“不必。”

    她知道小王妃只是想进来逛一逛,就像她少时随父进都城,好奇地从城头逛到城尾,一家家店铺看过去,试图比较出永安坊市同燕地互市的区别。

    见到叶浮光好像想逛又不敢逛的模样,沈惊澜顿了顿,又拿出几样小玩意递给她。

    看着她递过来的九连环、鲁班锁,叶浮光:“……”

    她今年又不是才三岁!

    再说了,她朋友家三岁小孩都不玩这种东西了,人家喜欢在大别野里头上上下下摁一天的电梯玩!

    叶浮光接过了这些玩具,扭头往外头看了眼,确定自己很想玩之前沈惊澜和郁青开门时那十二道锁,咔咔咔就能把门窗上面的一根根封条抬起,锁的时候又能次序落下。

    ……

    沈惊澜坐在书桌前,重又开始看那方布条。

    或者说,那其实是一封书信。

    是泉州下辖一县丞两年前让人送予她的书信。

    其中指控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延霖,纵容李家人在泉州江宁一带大兴土木,建造万世园林,搜罗尽山野奇珍异草,甚至强征百姓为民夫,逼迫他们进山,去寻那百年孤兰、珍禽异兽。

    因有泉州通判的助纣为虐,其中几县甚至有村庄男丁为入山猎虎驱狼,十难存一。

    李家是前朝最快投向新朝的世家,帮先皇拉拢不少世家门阀,亦是沈景明继位后力挺他的中坚力量之一,因先皇在位期短,尚未来得及选定大宗帝陵,此事便由沈景明登典时一并操办。

    经数月朝会后,他选定帝陵山脉,为先皇定谥号、修陵墓,此事交由李延霖去办,并且还准李延霖于川蜀、泉州一带各设一处奉天局,采办金丝楠木、珍贵石料,经大宗内四通八达的运河送往帝陵。

    沈惊澜收到这封血书时,秘密派亲卫去查此事,随后便将此事透予御史台,而后御史台联合参知政事,在朝会上公开弹劾李延霖假公济私、蠹国耗民。

    起初沈惊澜只当此事是李家太过贪婪,只需将他们伸长的手剁了便是,但沈景明在朝堂震怒后,随各地飞往朝中弹劾李延霖的折子如雪花片般飞入政事堂,却迟迟不见明德殿里的天子有所表态。

    后知后觉地。

    沈惊澜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旧时沈家于燕地守国门,武略当属她与大哥最盛,而她的二哥沈景明,在兄妹俩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时,最爱捧着书在旁边读,他的文章亦是三兄妹里最好的。

    他生在北地,却天然向往江南的温柔水乡,才华横溢、心思细腻,后来燕王称帝,给他们三兄妹封王时,大哥沈晖因身负旧伤,也怀念故地,回了燕北,而二哥的封地,就在最富庶的江南。

    她蓦地在想,喜欢那座万世园林的,只有李延霖吗?

    没等她想出答案,大衹南下的消息就传入朝堂,将沸沸扬扬的李延霖案压下,因大衹铁骑连掠数城、坚壁清野、屠戮百姓,急报很快又一封封传来,上面甚至有沈家人最熟悉的狼烟烽火的气息。

    然后就是她奉命领兵前往,在最熟悉的家乡,输了最惨烈的一场。

    那是她当年初领兵,磕磕绊绊地带那群乡野混混,恐怕也输不了的一场。

    沈惊澜重新看着那布匹上的字字泣血,还有无数名字也不曾留下的血红指纹,恍惚间听见年少时大哥在她旁边抚掌大笑:

    “阿澜,今日下棋听说你又输了你二哥半子?啧啧,他肯定是让你了,上回他杀得我片甲不留,做了个局掠了我半壁江山,小心思可多了,咱俩输是正常的。”

    “你也别难过,他可为王,却不可为将,咱们和他走的又不是一条路,就让他以后科考上榜,登天子堂,圆他的文臣梦去呗。”

    可是沈惊澜是到了今天才懂大哥的意思——

    沈景明可为王,却不可为将。

    她以为李延霖案只是要沈景明衡量这枚生出小心思的棋子究竟还可不可再用,而沈景明看到的却是……党争。

    他看见她手中长枪太过锐利,锋芒直指他坐在龙椅上的咽喉,倘使如她所愿走了这一步,从此便一溃千里-

    沈惊澜安静地为自己添水、研墨、写信、晾干。

    摊开纸张,一行行书信从她的笔下写就,然后被折叠、装入信封里,封面却不留任何痕迹。

    而她的小王妃在旁边鼓捣了几秒解不开的九连环,就走到窗边望外面的景象,扫过那些矛、钩、斧、钺,然后又回头去看坐在暗光里的美人,很难将那些笨重的武器同这样精致且瘦弱的地坤联系在一起。

    后来叶大学生也不装了,干脆就站在窗边看风景,只是风景不在屋外而在屋内,她的目光太过灼然,令写着书信的人无法忽略,扬了下眉头,侧过脑袋与看她。

    太过放肆的叶浮光:“……!”

    她没话找话,“王爷是在写信吗?要不要我帮你送出去?”

    这摇光阁里连个送糕点、倒茶水的丫鬟也没有,拿钱办事的大学生自觉领活。

    沈惊澜眉目里浮出稍许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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