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妆: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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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漾眨了眨眼,他眼光倒好,一下子便选出这支最贵的。

    初次替人簪发,郎君的动作略显生疏。

    冉漾用两枚珠钗簪起余发,弯了弯唇:“走吧?”

    许是国丧期沉寂已久的缘故,裕宁街远比冉漾想象的还要热闹。

    年末的大日子,祈求来年风调雨顺,阖家幸福之时,还有不少百姓为仁宗祈福。

    马车停在街前,冉漾遥遥望一眼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裕水,又去看身侧的白衣郎君。

    大概除了江南城外的难民营,他这辈子再未主动踏足过如此喧闹之所。

    “留神脚下。”季绪交代着身侧人。

    女郎眸色清亮,似倒映入天边一弯澄澈月光。

    她主动伸手,却只轻轻巧巧抓住郎君一片云锦衣袂。

    季绪低眸,青葱玉指搭在云纹间,似信任,似依赖,毫不掩饰的亲近。

    女郎笑得眉眼弯弯:“知道了。”

    第55章 小叉

    青禾巷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外,怀月上前叩响木门。

    冉漾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杏黄裙摆,许久不着裙裳,都有些不习惯。

    前来应门的是一位年过五十的老妇人,也是这家乐班的主人。

    说是乐班,其实不过是个草台班子,人员无定数。临时凑齐几人便能上场,四下里寻地方演出,赚些银钱度日。

    乐班里的人都尊称眼前老妇一句“刘嬷嬷”。

    进得堂屋,刘嬷嬷早就习惯了来寻她的年轻女郎,毕竟谁家不曾有个难处?

    怀月只是中间人,此番并不重新登台。

    刘嬷嬷打量面前以轻纱覆面的陌生女郎,单凭那一双眼,便知是个美人坯子。

    或许是以后还想嫁个正经人家,所以不曾太过抛头露面。

    乐班里正缺人,刘嬷嬷讲明了规矩。演曲的衣衫自己预备,颜色式样相近即可。乐器倒是可用现成的。

    “姑娘会些什么?”她问向冉漾。

    怀月一惊,倒忘了这最重要的一环。原本她是想替郎君进怡棠楼的,虽立誓再不入烟花巷,她却可以为了郎君破例。

    怀月欲上前打圆场,冉漾微微一笑:“嬷嬷需要什么?”

    屋中备了几样乐器,冉漾顺着刘嬷嬷的目光扫过,思忖片刻,最后取了一把琵琶。

    她抱了琵琶,素手拨一拨弦:“嬷嬷可有曲谱?”

    ……

    事情已然敲定,回府的马车上,怀月仍觉稀奇:“郎君竟会弹琵琶?”

    冉漾摘了面纱,晨起随意挽的桃心髻垂下几缕碎发,簪了一枚福字钗。

    许久不弹,冉漾难免有些手生,但应付乐班已经足够。

    “技多不压身么。”她笑了笑,“你请人留意一二乐班的动向,若有去怡棠楼或邻近楚馆的演奏,便知会我。”

    “是,郎君。”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要尽快寻出些线索。

    去何处演曲,往往前两日才能定下。乐班中排演一两遍曲目,便可登台。

    与冉漾同行的女子都半遮面冉,以示卖艺不卖身,非青楼中人。

    但刘嬷嬷却见多了这些姑娘们,为了生计放下身段,从乐妓伶人始,步步退让,最终彻底卖身成为青楼女子。

    琵琶声阵阵,出身贫寒的女子,除了嫁人博一博前程,哪儿还有其余路可选。

    冉漾指下不慎弹错一音,但在嘈杂的怡棠楼内,无人在意。

    她白日在户部当值,晚间周旋于烟花之地中。换了裙装,薄施脂粉,连怀月都险些认不出她。

    一两个时辰的演曲,能够挣些零碎银钱糊口。

    冉漾掂了掂手中铜板,这钱来之不易,显得户部一月的俸禄都丰厚起来。

    “走吧。”

    弹曲挣得的银钱冉漾几乎是当日就花销掉,在街边就近寻些吃食。

    有时她饿得紧了,连衣裙都未换,大大方方地同怀月在食肆中用饭,观市井百态。

    这一带偏僻,达官显宦不会踏足,官员更是谨守不得律令,不敢靠近。

    辛苦卖艺挣来的银钱,往往还不够冉漾与怀月一顿像样的饭食。

    “郎君。”

    怀月小声提醒,望向门外。她记人极清楚,那日拦她们的武德司护卫,此刻正有一人乔装成百姓走过。

    冉漾淡定喝一口胡辣汤:“知道了。”

    她在老地方从从冉冉换了衣袍,有意叫武德司的人发现着常服的自己。

    ……

    不出两日,户部散值后,谢明霁寻上了她。

    顺隆衣铺的线索几乎中断,观谢明霁的神情,怕是无所收获。

    冉漾白日里在户部累得很,此刻也没有兜弯子。谢明霁既然来求教,她道:“不知谢大人可查过铺中账目?”

    顺隆衣铺明面上是冉漾接手,谢明霁回:“冉大人到何处都先查账的习惯,可真是半点没改。”

    他命人取来一本誊抄的账目,冉漾圈出怡棠楼与另外两处。

    “恩客狎妓,这笔银钱本就不清不楚。若是有心多付银两,谁能知晓?”

    她在怡棠楼候场时耳闻目睹,加上乐班中姑娘们的刻意打听,有些美人几晚的身价,几乎都要赶上繁春楼的头牌。

    “以青楼的名目,将多余的银钱送到顺隆衣铺制衣。那么,原本的贪墨银就过了明路。”

    “除了顺隆衣铺,应当还有其他地方。自然,行贿之所也不止怡棠楼。”

    三教九流之地,一切都便于隐匿。

    谢明霁正了神色,冉漾所言他从未想到过。

    “冉大人说这些,是否有了证据?”

    “只是猜测,”冉漾半真半假,“我的侍妾原是青楼中人,与我说了些事。不瞒谢大人,我也顺着去青禾巷看过。”

    她只能查到此处,再多,恐要将自己搭进去。

    冉漾收手,不过这几条线索,对谢明霁而言已经足够,接下来且看武德司的手腕。

    “账本上其他可疑的铺子,譬如当铺,都可深挖。”

    “只是一点拙见,有没有用场全看谢大人。”

    宣国公府的人送了冉漾,自外合上房门。

    夕阳西斜,内室的暗门打开,此一处包房竟是与隔壁雅间相连。

    “殿下。”谢明霁上前对窗边人一礼,若有所思。冉长瑾那几段话,确实提醒了他。

    “不知殿下如何看?”

    谢明霁亦如此想,急于办案:“那臣先行告退。”

    屋中重归宁静,黄昏的金晖镀于窗畔。从明窗望去,街巷热闹情形尽收于眼底。

    才从茶楼中出去不久的冉漾,在街头漫步,顺手又买了个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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