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仙君相识于微时: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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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说吧,宋家的高宅大院,看起来风光。

    可实际上,里面就跟热带雨林中的腐臭沼泽地没什么两样。

    每个人都躺平享受那份温软和舒适,只微微仰着头,留着两个鼻孔出气。

    从不肯睁眼看世间。

    睁开眼也没用,又能看得到什么呢?

    天空都被古老而粗壮的树木枝叶遮蔽了,树的根系盘根错节,最远的可蔓延万里。

    久处在遮天蔽日的环境下,浸泡在里面的人,身上爬满了沼泽地中特有的蛆虫。

    宋家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感知到,蛆虫蠕动在身体的每一处。

    却毫无办法。

    他们走不出沼泽地,也没人想走出去,更不想掸落满身蛆虫,周身的血肉逐渐被浸得软烂,仿佛已经跟腐臭沼泽融为一体。

    那天在街上见到花祝年,就像潮湿阴暗的沼泽地中,穿破遮天蔽日的厚重枝叶,突然照过来一束强光一样。

    晃得他失了神。

    他想把她娶回家,想她在泥泞之地,救赎他。

    就算娶回来后,她每天跟他吵架,激烈而暴躁地打骂他,他也开心。

    那天,她言语刻薄又犀利,让他意识到,原来这世间,是有人敢反抗的。

    不是每个人都必须陷在沼泽地里,忍受蛆虫漫爬。

    他把她当成救他出沼泽的唯一希望。

    清秀少年好像又记起了自己,本该是什么样子。

    他本不用跟爹一样冷血阴暗的。

    可到头来,她终究还是没去救他。

    她根本看不上他,越是看不上他,他就越是欢喜,甚至是狂喜。

    狂喜到变态的那种。

    又痛又畅快,像是把伤疤撕开,任由蛆虫啃噬一般。

    因为,她离他越远,就是离沼泽越远。他想看看,没有活在沼泽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们的理念从一开始就背道而驰。

    他就那样阴暗地看着她,幽深的目光几乎将她吞噬。

    可她,连跟他目光的碰触都没有。

    宋礼遇在夜里嚎啕大哭过无数次,每次哭到没了气力后,都会趴着桌子狂笑。

    好啊!真不愧是他喜欢的人!

    半点都不喜欢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今,世人皆知她不过是一个山野村妇,是最不起眼的那种女人。

    况且,她已经老了,丧失了唯一的生育价值后,于庸碌的世俗规则而言,是再没什么用处了。

    整日里,也就伺候男人,洗衣做饭,才勉强看到一点儿她的价值。

    而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攀附者如同过江之鲤。

    无论是权力还是资源,他都已经到了所积聚的巅峰时刻。

    无数的世家大族,想把女儿送给他,可他只要自己挑选的,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在场的人除了管家,没有人知道花祝年对宋礼遇的重要性。

    她是穿透那遮天蔽日,枝叶脉络的强光,是他清澈美好,有力跳动的心脏。

    在山野间,遗失了三十年。

    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熟悉她如同熟悉自己的心脏。

    每当从过往那些老物件中,寻得几分对她的念想,都会让他觉得胸腔那处空荡荡的地方,有什么在隐隐跳动,越跳越快。

    于虚无的幻想中,做一场极致的迷离之梦。

    不过,宋礼遇和一般的痴情男子所不同的是,他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傲气。

    她的确是他的心脏,可若是她不愿意跟他,不肯向他低头,那这颗心脏,他也不是不能剜出来。

    一个对自己狠到极致的人,是没什么事情做不成的。

    他找过她一次,可绝不会找她第二次。

    并非碍于世俗伦理。

    而是,他在等她向自己低头。

    宋礼遇想,他应该恨她。

    就因为她当时没有救他,让他终日浸泡于泥沼中,血肉剥离,蛆虫满身。

    她是那样吝啬,连一道目光,都不肯给他。

    现在,他终于等来了他的心脏。

    这颗心脏,饱经风霜,却还是那么鲜活有力。

    他爱她的一切。

    心脏已经纡尊降贵地回来找他了,他怎么肯再放她离开?

    这三十年,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依循着父辈所教他的那些东西,带领着自己的庞大家族,翻过尸山,趟过血海,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阴暗潮湿,腐成一堆蛆虫烂肉的宋礼遇,已经三十年没被阳光照耀了。

    不过,没关系。

    不晚,不晚。她什么时候来找他,都不算晚。

    那不肯妥协的三十年虽然遗憾,可他还会跟她有很多个三十年。

    他要求得长生,同她一起长生。

    天下间的财宝都尽收他囊中,想来长生应该也不算难事。

    他终于,要带着她,共赴沼泽了。

    天上的那群神仙,自从衡羿下凡后,没事儿就在背后蛐蛐他。

    大家都觉得他这次遇到的坎儿,极为难过。

    甚至都有点儿同情他了。

    真不能怪他放不下……

    别说他在天上看了自己的小信徒三十年,但凡在人间跟花祝年有过牵扯的男人,谁不是想了她三十年呢?

    朝堂之上运筹帷幄的权臣,极致冷血的政治机器一个,早就连半点儿人性都没了,却还空洞地记着她的每一份喜好。

    就连明明已经得到她的贺平安,这三十年也从未松过一口气。

    大晚上睡着觉,都怕她跑了。

    还要下意识地摸摸她的耳垂,看看她在不在,然后再一把抱进怀里。

    这三十年,怎么看,衡羿都是最克制的那个。

    至少没直截了当地找上门,明目张胆地抢夺人家的妻子。

    让她以后跟他过。

    但现在来看,估计也快了,难说。

    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姿势,目前来看,很难启齿。

    花祝年被衡羿怜惜地抱在怀里,宋礼遇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想要伸手接过来,衡羿又不肯放手。

    两个男人含情脉脉,你争我夺……只有花祝年屏蔽一切,独自无望又暴躁。

    她用所剩无几的气力,揪着衡羿的耳朵,一个劲儿地逼着他跟宋礼遇道歉。

    衡羿嘴就跟缝上了一样。

    没有说道歉,也没有说不道歉。他好像还挺享受被她揪着耳朵训的。

    或许,在花祝年看来,这是母亲在教训儿子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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