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春上枝: 番外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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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那张画便是在下午停留知府时无意间画下的。

    明媚的日光,凉亭下的少女,发丝乌黑,容貌惊艳。

    她沐着光,映入他眼中,落入他笔下的画卷中。

    唐时安来时,闻野正好将画收了起来。

    他本是要问方才他在此处画了什么,但顺着他收回视线的方向看了去,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

    “泠泠表妹今年十八了,家中暂且倒是还未有什么动静,但说不准再过两年便会给她相看人家了。”

    闻野收画的动作一顿,挑眉看他:“你同我说这个干什么?”

    唐时安轻笑一声:“你早已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若是当真喜欢,为何不上前打个招呼?”

    在唐时安看来,因着去年唐令泽一事,桑泠和闻野也算是有了交集,相互认识了。

    如此搭救之恩,以那性子软糯的小姑娘来说,怎也是十足难忘的。

    闻野对桑泠生出的别样关注并不难看出。

    但唐时安却是不知道,他并未和她产生半点交集。

    闻野道:“家国未安,天下未平,何来成家的年纪。”

    他否认成家的年纪,却并未否认喜欢她。

    的确是记挂着的。

    一面记挂,也一面知晓自己暂且没有半分和她展开交集的资格。

    他的腿,仍旧伤势未愈,蠢蠢欲动的边关将要发动战事。

    各番情况下,他何来资格上前与她打上一个招呼。

    好在这份心情还在能够隐忍的范围内,被他极好地控制着,旁人能瞧出一点端倪,却是再瞧不出更多了。

    如此,就够了。

    他忍着便是了。

    同年年末。

    边关爆发战事,玄北军遭遇前所未有的危难。

    兵器遭换,粮食短缺。

    玄北军损失惨重,却仍在死死抵抗着。

    “你的腿不能再这般高强度使用了,你莫不是想以后成了个废人!”

    闻野再次想翻身上马直冲敌营时,被陈颂知情绪激动地拉拽住了。

    旁人不知他腿伤情况如何,但陈颂知却是知晓得一清二楚。

    饶是平日里他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那也只是他隐忍的伪装。

    实则那毒素在这两年越发不受控制,闻野时常会在深夜疼得直不起腰来。

    但此时,闻野却是一把甩开陈颂知的手,撑着那条腿,仍是翻身上了马:“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北城必须守住,北城一旦失守,大齐的存亡将再难掌控。”

    陈颂知清楚,他当然清楚。

    可艰难的条件下,几乎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战场上。

    他们能守住吗,他们还能全身而退吗。

    陈颂知沉声道:“我去上京。”

    闻野一怔,定眼看着陈颂知,便听他紧接着补充道:“破釜沉舟,最后一搏,你守住边关,我去上京。”

    良久,闻野沉声应下,缰绳一抖,踏着风沙朝着敌军军营冲了去。

    这场战事到底是败了。

    至少于闻野此前十几年的战绩来说,算是一败涂地。

    北城守住了,邻国退军了。

    玄北军却死伤无数,陈颂知也下落不明。

    闻野瘫着一条腿被人从尸山血海中发现时,他腿上的伤势也终是藏不住了。

    外面有人传言,他的伤正是在战场上落下的,瞧那副惨重模样,怕是以后也只能是个瘸子了。

    而一位身受重伤的将军,往后自是也再难带兵打仗了。

    至此,闻野在腿伤加剧到几乎无法站起来的那段时间里,皇上下令让他离开京城择一处旁的地方疗养身体。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大抵和下放没多少区别了。

    闻野那时不知自己想了什么,又为何做这个决定。

    他去了江州。

    玄北将军下放江州一事很快便在各地传开了。

    尤其是江州百姓,最初那几日将玄北将军府围得个水泄不通,可却一直无人见到玄北将军出没其中。

    玄北将军府内,几乎每日都沉入阴沉低郁的气压中。

    主屋内疗伤的闻野一夕之间性情大变,极不配合治疗,自暴自弃地在屋中撒气暴怒。

    他的腿站不起来,身上流窜的毒素开始侵蚀他的理智。

    疼痛之时,他恨不得杀了每个靠近他的人,疼痛过去,又陷入对自己深深自责的思绪中。

    他身上其余的大大小小的伤处,在他胡乱折腾下,竟是三个多月后才逐渐恢复了去。

    至于腿上的伤,生生刮开一层皮肉,来回放血了数次,才算是勉强抑制了毒素。

    终能再次站起来的那日,闻野同意了唐镇宗上门探望的请求。

    同在江州,本也交往密切,唐镇宗却也是战事过去这半年来,第一次见到闻野。

    他几乎变了个样。

    眸间阴沉低郁,周身散着淡冷的气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模样。

    他瘦了,高大的身量叫他看起来有些萧条。

    好在已是能和他坐下来平心静气说说话,唐镇宗踌躇开口,尽力开导。

    不过闻野却是没由来的主动提及了一个人。

    “桑姑娘,可还住在老师府上?”

    唐镇宗一愣,似是明白闻野怎会突然提及桑泠。

    印象中,他应是和桑泠毫无交集,甚至他们此前的谈话中也从未提及过桑泠。

    唐镇宗怔愣片刻后,才道:“还在呢,这小丫头一住便是五年,如今也已二十出头了,她姨母也正是想着该给她相看一户人家了,总这么在家里住着,也不像个事。”

    这话说来,唐镇宗也多有惭愧。

    桑泠那姑娘存在感不强,这些年来他也鲜少有关注过她,所以她的婚事一连拖到此时才被提及,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多少有些责任在身上。

    提及要给桑泠相看一户人家,闻野一直面无表情的神色有一瞬松动。

    隐忍之下的翻涌,难以克制的躁郁。

    直到片刻后,他才整理好思绪,沉沉问道:“可有相中合适的人家?”

    唐镇宗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之人,虽是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自是不难察觉闻野突然之间反常的缘由。

    他不着痕迹地悄然打量了一番闻野的神色,他掩藏得极好,唐镇宗却仍是询问道:“阿野,你可是有此心意?你也该是时候成家了,若是你想……”

    “我不想。”闻野答得极快,唐镇宗甚至没能将余下的话说完。

    他面上神色波澜不变,好似是在陈述不必多言的事实,却又欲盖弥彰的叫人难以忽视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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