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卿仙骨: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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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走剑骨、推下业火深渊中难捱千倍百倍。

    他已没有力气睁开眼?睛,被剑意抵着,飞速下坠。

    却有一双手?拢住他,柔软咸湿的触感贴上他的嘴唇,在无穷尽的折磨里,如此轻易地夺走了他的心?魄。

    流筝伏在他胸口?,低声叹息道:“应玄,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就当是一起入睡,好?不好??”

    “听说姜国塔能保存梦境,应玄,你想?做个怎样的梦呢?”

    她的声音像一缕轻风,落进他最后的知觉里。

    不悔剑带着两人向?下坠落,剑意破开地表,大地震颤出裂痕,渐宽渐深,似千尺不可见底,要将他们的身形吞没。

    “流筝。”

    她以为他睡着了,接近地表之际,却又听见他的呼唤,连忙应声:“我?在这儿?。”

    季应玄说:“我?赠你的剑,其名不悔——生离死别皆不悔。”

    话音落,他利用体内冰寒交织的气流,凝聚最后的力气,突然将毫无防备的流筝推开了一尺左右的距离——

    足够了。

    流筝目眦欲裂,慌忙要伸手?抓住他,却在即将触碰到地隙之际,听见了身后一声威武悠长?的虎啸声。

    她的指间与季应玄的发丝擦过,身后一道蓝色的剑光袭来,砍断了她手?中的剑柄。

    砍断了她与季应玄最后的连结。

    蓝色剑光将她拢住,阻滞了她坠落的速度,流筝眼?睁睁看着地隙在她面前闭合,吞没了季应玄的身影,连一根发丝也没有留下。

    流筝惊愕地伏在地隙闭合的地方,迷惘与恐慌将她攥得透不过气来,她伸出手?,颤抖着开始挖地面的石板,想?要将地隙重新挖开。

    眼?泪滴在青石板的裂痕上,隐有血红色晕开。

    身后有脚步声走近,那人蹲下,握住了她鲜血淋漓的双手?。

    “流筝,你看看我?。”

    流筝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朝思夜想?的脸,意外使她脸上的神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她沉默地盯着他——她的哥哥雁濯尘。

    雁濯尘强行将她从地上带起来,接过缈缈抛来的披风将她裹住。

    他说:“流筝,我?来带你回家?了。”

    仿佛做梦一样。

    季应玄的死亡,与雁濯尘的复活,都是梦里才?会发生的事。

    流筝浑身僵硬,怔然不语许久,雁濯尘担忧焦灼的面容映在她的瞳孔里,像是映在没有知觉的水晶琉璃珠上一般。

    “流筝,流筝,你同我?说句话,我?是哥哥……”

    流筝突然偏头喷出了一口?血,血珠凌空扬作一面雾扇,纷纷落在她玉白色的披肩上。

    她在骤然的悲恸与欢喜中晕了过去。

    ***

    两个月后。

    宜楣端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走进灵霄院,浓郁的药气让挂在屋脊上午栖的陆缈缈打了个喷嚏,身子?一歪,从房顶摔下,忙变作猫形落地。

    宜楣被她吓了一跳。

    “怎么?又要喝药,”缈缈抱怨,“喝了两个月了,流筝姐姐不仅没醒,反而睡得更沉,脸都喝成?炭黑色了。”

    宜楣正要说什么?,见雁濯尘走过来,弯腰将猫形的缈缈捞进怀里。缈缈抗议地“喵”了一声,然后把脸埋进他怀里,没有了动静。

    雁濯尘捏了捏缈缈的耳朵,被她咬了一口?,反倒笑开,春风似的一瞬。

    宜楣心?中感慨,垂了眼?。

    雁濯尘说:“师妹不必担心?,你熬的药很好?,我?每日都给流筝把脉,她的情况正一天天好?起来,走吧,我?随你一同进去。”

    冬日里难得有这样温煦的阳光,照得小径旁的积雪都闪闪发亮,缈缈摘了一支梅花,衔在嘴里,又耐不住寂寞地变作人形,率先推开了流筝卧房的门。

    “流筝姐姐,今日的梅花真?是漂亮,是五瓣的,简直同我?的爪子?一样可爱——”

    她走得快,率先绕过榻前围屏,雁濯尘与宜楣一进门就听见了她的尖叫声:“啊啊啊啊——”

    “怎么?了,难道是流筝醒了?!”

    “嗯,醒了……”缈缈从屏风后探出一半头,茫然地看向?雁濯尘:“而且不见了。”

    雁濯尘:“……”

    床榻上空荡荡,盖在流筝身上的鲛绡锦被叠得整整齐齐,锦被上留下了一封信。

    “吾兄亲启。”

    雁濯尘从缈缈手?中接过信展开,阅罢长?长?叹息一声,拧着眉心?不语。

    宜楣问:“难道流筝又回姜国塔去了?”

    雁濯尘回答道:“流筝没说去向?,可是除了姜国塔,她也没有别的地方流连。”

    宜楣说:“她的命剑已竟镇了业火,如今虚弱可期,只怕路上会遇到危险,不如我?下山去追她。”

    雁濯尘轻轻摇头:“我?与缈缈去追流筝,太羲宫的事就托付给师妹你了。”

    说罢转身就走,宜楣追出去一步:“宫主选任在即,师兄——”

    雁濯尘说:“我?早就失去了执掌太羲宫的资格,姜怀阔之后,是你和流筝把即将倒散的太羲宫撑起来,宫主这个位置,只你与她有资格问鼎,如今看来,倒是非你莫属了。”

    他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模样的印信抛给她,宜楣下意识接过,发现是宫主传信令。

    持此令者?,视同太羲宫宫主。

    宜楣攥着传信令,望着雁濯尘离开的方向?,心?情颇为复杂。

    同天生太清剑骨的雁濯尘相比,她的天分实在寻常,再怎么?努力练剑,也不过是望他的身后尘。

    她羡慕过他的天资,仰慕过他的风采,在听闻师父师娘有意要为他们做媒时,也曾芳心?暗许。

    她想?着……若是追不上他,能与他比肩也是好?的。

    不料造化弄人,世事翻覆,如今这枚宫主传信令,却交在了自?己手?中。宜楣怅然地叹了口?气,说不清心?头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既没有太清剑骨,又没有镇灭业火的旷世功绩,也不知道太羲宫的师弟师妹们会不会服她。

    正沉思时,宫内弟子?匆匆寻来报信。

    “大师姐,周坨山的墨少公子?带了人来,可要放行?”

    宜楣说:“他这些日子?也算是熟客了,放进来便是,怎么?今日还要上请。”

    弟子?有些为难道:“这次来的人比较多,墨族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墨少公子?说……”

    “他说什么??”

    “他听说太羲宫即将选新一任的宫主,他来给您撑场子?。”

    宜楣深深吸了一口?气,憋在心?头,怎么?也咽不下去。半晌,无奈地认命,提剑朝南宫门的方向?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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