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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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他不在燕珩身边,不怕吃人的巴掌和杖子,更不怕他父王揪着他耳朵、将他封进东宫里去。再者,那肝肠心意都说了千万遍了,他父王岂能不明白?

    因而,秦诏便将心里的话尽情地往外倒腾,要多肉麻有多肉麻。

    他停了一会儿,又写:[燕珩。燕珩。燕珩……父王,您的名字可真好。如美玉一样,不,您比美玉还要美,又比玉还要尊贵。燕珩,我好想你。]

    后半段越写越狂放,秦诏完全收不住。因而,信里没有“父王”了,全成了“燕珩”;更没有“您”了,全成了“你”。

    写了整整三大页纸张,秦诏提着笔再去蘸墨的时候,忽然怔住了。

    坏了,光顾着给他父王说自己如何想念,竟全忘说符慎的事儿了。

    于是,他只好又在最下面补了几句话:

    [父王,我向您发誓,符慎并未叛国,我敢替他作担保。求您先饶恕他一次,再给我一点儿时间。只消三五年,我保准——亲自携他去见父王。]

    写完这句,秦诏又将视线往上扫,觉得有必要将自个儿的心再说一遍,到底又又又表白道:

    [燕珩,我实在爱你。]

    [可是,你想我吗?像我这样想你一样、深深地想我吗?像看那株金菊一样的,须得认真地盯着、又满腹眷恋不舍地想我吗?]

    金菊:……

    那情书似的信,竟也叫他挂了金羽加急。只因秦诏迫不及待,想叫他父王快些收到他的消息,明白他的心是那样的煎熬。

    待收到回信,燕珩展开看罢,愣是气笑了。

    “这混账!”

    若是秦诏在燕宫,这会必能吃上热乎的巴掌。不过可惜,秦诏被困在秦地,白白丢了这个好机会。

    他倒怀念他父王的巴掌!

    燕珩没忍住,又看了一遍那封信。才努力在左一句“我想你”,右一句“我爱你”之中,找出来关键的那句:符慎没叛国,他来作担保。

    寡人的臣子,何时轮得到你作担保了?

    可燕珩不可避免地想到秦诏身上累累的伤痕、肋下的燕字,白挨的一顿打,和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可怜相。前些日子才答应他的,要信他一次。

    他捏着那封信,气道:“不在寡人眼皮子底下,离得远,倒敢胡作非为、胡言乱语。作的下流。”

    可灯火就摇曳在一边儿……若是帝王真的不悦,大可燎燃那三页纸,将秦诏这小糊涂虫的心意烧成灰,视而不见。

    可帝王没有。他只是伸手,拂展开纸页的皱痕,而后,又读了一遍,方才冷哼笑,唤德福拿匣子来。

    紧跟着,秦诏那封信便被人“冷落”地丢进匣子里了。

    不过,他倒也没再追责,抑或真的派遣精兵去追回符慎。

    帝王若真动心思,这符家父子焉能有一个逃得过去的?燕珩心中,始终为他的“忠臣”留了点体面。

    符定纵有错处,也不算什么大碍,更何况符慎呢?总不能真将他们父子杀了。帝王坐守千万里江山,眼目虽锐利,却也有限——最忌讳的,便是定要将浑水澄清。

    所以,燕珩装作不理,将这事忘过去了。

    秦诏倒好,没说感恩戴德,还想着他父王到底为何不再给他回信呢!左思右想,正觉得纳闷儿之际,秦婋便回宫来了。

    瞧见人,秦诏便笑问了句:“去忙些什么?这样久的时日,纵去趟燕宫,也该回来了。”

    秦婋:……

    “若是能去趟燕宫倒好。”她面不改色地笑道:“燕王治下,那等富丽堂皇,难道王上不想念?”

    “本王也甚是想念。不过……却失宠了。父王只问我些紧要的事,却不肯给我回信。”秦诏说着,叹了口气,又道:“也不知为何,总想着符慎在秦宫——”

    那话说了一半,秦诏猛地反应过来了。

    “符慎并不招摇,如今未起战事。父王是如何知晓,符慎在秦宫的——?”他转过脸去看秦婋,眯起眼来,神色危险……

    秦婋淡定:“这秦宫内外,都是燕王的天子亲军。王上从来不避人,被燕王知晓也实属正常。王上自己也说了,燕王是江山的主人,难道您还有什么需防着人的?”

    秦诏意味深长道:“自然需要。头一个,便要防着父王。”

    再三日,韩确才从燕国回来,便得了召见入宫。

    他虽是燕珩赐给秦诏的,可上刀山、下火海,跟五州打了许多猛仗,自认对秦诏忠心耿耿,哪里就多了个罪名出来!

    “五千亲军,在你治下,为何本王行踪,尽皆泄露了去?”

    韩确冤枉:“王上的疑虑,臣能明白。可是,五千亲军之行踪、动态,都是相对、并组、五人一行。绝无私递书信之可能,再者,王上纵不信我,难道也信不过,这些跟您出生入死的兄弟吗?”

    秦诏被人堵住了话。

    韩确问道:“可否容臣问一句,是何事泄露,为燕王所知?”

    秦诏道:“符慎。”

    韩确为难道:“他们并不一定识得,这位便是司马家的公子,恐怕不是亲军泄露。会不会是……别的有心之人?”

    “你才去了燕国,难道也不知情?”秦诏没有细追问下去,只凛了声音,竟要杀他:“通敌叛国,你可知什么罪名?论罪当诛。”

    韩确委屈:“臣冤枉啊,此事,实非臣所为,臣愿戴罪立功,为您查清……”

    秦诏模样冷淡,瞧着下了狠心道:“不必查了,定是你。”

    那日,到底是秦婋又求情,两人好说歹说,方才算饶了人,要他禁足反省。为这事儿,秦婋后怕出一身冷汗,似急匆匆地出宫去了。

    而后,诸众都退远,韩确又自偏殿后所,穿堂而出。

    韩确跪在那儿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示下,便困惑抬头。

    他发觉秦诏并不生气,便问:“王上,您不打算罚她吗?兹事体大,将来恐生祸患。”

    秦诏笑道:“本王正缺一个与父王答话的机灵人儿。既知道是她,日后紧要事,都避着便是了。原先不敢确定,如今……倒多亏了你。”

    韩确也是去捉“季肆”,才不小心撞见人的。他在燕地辨认出秦婋身影,还以为自个儿看错了呢……没承想,她果真是进宫的。

    韩确缓慢垂下眼睫,仿佛真心替他欢喜似的:“王上高明,恐怕燕王还蒙在鼓里,只是不知,您是何时知道的?”

    “何时?”秦诏幽幽一笑,道:“只是猜测,有些时日了。”

    “父王想听的,正是我说与她听的。”

    ——比如那句:父王是江山的主人。

    第82章 浮云陈 他守着这天下,是最好的。……

    秦诏并非说了假话。相反, 那是最最真的心里话,若将他的心掏出来,挤上几个字, 也就是这句了。

    可更多的,他藏在心里, 没敢说。

    也不能说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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