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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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说他哥还能撑到下一年。他也觉得很奇怪,叫了崇平去暗暗地查。

    而他自己去寻了泉泉。

    他看见她的那时,她就站在院外竹林的寒风里,风吹起她身上白色的衣角。

    她虽未嫁给蒋竹修,可却为她的三郎服了妻子之丧,她通身披麻戴孝,单薄地站在冷风中,连脸色唇色都是白的。

    他无法上前,只能在她身后默然看着她。

    她似乎已经流尽了眼泪,低头扶着竹子,好似下一息就要倒在竹林里。

    彼时他这年头刚刚掠过,便见她身形一踉跄,密密的竹林将她的身形扶住三分,可终究无法彻底将她抱住,她向旁倒去。

    陆慎如一步上前,她倒进了他怀里,疲累的眼睛闭了起来,人已经昏了过去。

    “泉泉……”

    恰惠叔来找她,见状疾步赶了过来,待又在她身侧,看见他将她抱在怀中,愣一愣。

    “侯爷?”

    她父亲过世的那年,惠叔跟在蒋竹修身侧,见过他。

    惠叔慌乱地跟他行礼,他显然是秘密前来,不便现身于人前,而蒋家还有诸多宾客,不便接待他。

    他见怀中的人昏迷不醒,干脆将她抱回了自己的落脚院中。

    惠叔不敢多言,只能快步跟上,又唯恐外人看到,紧张不已。

    毕竟蒋竹修刚离世,她是蒋竹修的未婚妻。

    好在他住处离蒋家不远,就在附近。

    他甫一将她抱起来,便发现人比他预料中还轻,像是悲伤将她整个人都掏空了,纤瘦到他抱着她甚至有点硌手。

    他让崇平替他解下披风,盖在她身上,将她拢在怀中。

    待到了房中,他没舍得松开,抱在坐在帐中,让她倚在他怀里,急促请了郎中隔着帐子给她把了脉。

    郎中说她只是一时脱力昏迷,开了副成药,他让崇平去买了,要给她喂到口中的时候,她却不肯张嘴。

    他摩挲着她的肩膀哄着她,反复试着给她喂药,但她就是不肯喝。

    “这是何故?”他不由问了郎中。

    郎中不便进来,看到他二人样貌,只能在帐外又诊了脉。

    他道她,“恐是悲伤过度,伤了心神,颇有些……”

    “怎样?!”他问

    郎中轻声,“娘子怕是无意留在世间了……”

    话音落地,一室寂静。

    她不想独活,想顺着这寒冬腊月里的风,就随着蒋竹修去了。

    他愕然向她看去,见她双唇仍旧紧闭着,被他抱在怀里的身子冷如寒冰。

    他眸光发颤动不已。

    就这么在意那蒋谦筠吗?

    没有他,在这世间再无可以留恋?

    她无法回答他,郎中说她身子还不到那等地步,若是扎针,过一刻钟就转醒了,也就能喂得进药。

    可惠叔却从外面跑了进来,说秋霖阮恭他们发现姑娘不见了,正在着急找她,恐等不了许久。

    她还闭着双眼与双唇,面色苍白泛青。

    他看了又看,直接让人把药取了过来。他径直将那药汁含在口中,落唇在她冰凉的唇上。

    她还不欲张开,他却非要将药喂进她嘴里。

    她不想吃药,闭着的眼角落了泪。

    他抬手替她抹掉,又将药含住,喂进她嘴中。

    她渐渐有了转醒的意识,却抽泣地哭着,似乎想要从他怀中躲开。

    但他揽着她的肩膀,只将她扣在自己怀里,直到将药喂完。

    郎中再诊脉,“姑娘应是无虞了。”

    外面秋霖阮恭他们,找不到她已是急的乱转,她也就快转醒。

    他在最后喂药之外,落唇吻在她的眼角上。

    她坠在眼角的泪微咸。

    她又低泣着抗拒地要转过头去,但他不许,将这一吻深深印在她眼角眉下,噙走她微咸的眼泪,才最后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他将院子腾退出去,抹掉关于他的痕迹,留给了她。

    之后又在青州多停了三日,才离开。

    蒋竹修是走了,可又没完全走,甚至差点将她生的意志带走。

    他不敢强迫她,只能等上一年又一年再一年。

    毕竟在她心里,那人是扎根在她心中的唯一。

    ……

    山林里飞沙走石消停下来。

    陆慎如回望了一眼身后京城的半边天,唇边仿佛还残留着她当年的眼泪。

    他微微抿唇。

    不知她今夜,在侯府家中是否安眠?

    但他得走了,他立时去吩咐崇平传信西安都司和行都司各部,前往西安等待。

    “早料理完,早日回京。”

    他吩咐,崇平领命。

    他压下心中翻腾的不安思绪,重新上马往西北边关奔去。

    *

    京城。

    杜泠静在城中的茶馆里,约见了祝奉。

    祝奉没想到她会专门见自己一回,眼下听见她问一些关于谦筠死前的事情,祝奉不甚明白,说自己并不曾听闻什么特别的事,“我接到谦筠过世的传信,没想到这么早,颇为意外。”

    言下之意,他也完全不知道三郎自尽的事。

    杜泠静心道连六郎和惠叔都不知道,祝奉不知也不奇怪。

    饶是如此,亦如希望之火破灭,她也没能从祝奉处得到答案。

    但祝奉却思来想去,与她说了几句,关于谦筠十分关注朝堂的事情。这事杜泠静知道,只是她心思都在藏书上,与三郎一起讨论朝局的时候不多,三郎似乎也无意告诉她许多。

    祝奉不知道更多关于三郎的事了,她连几日又拜访了几位三郎生前的旧友,都没得到答案。

    她只能又去找了惠叔,问他三郎可还有什么手札之类的东西留下。

    惠叔却道,“夫人也是知道的,三爷不想留太多东西缠绵人间,那些手札都烧了,老奴也不记得还有了……”

    杜泠静酸了眼眶。

    惠叔将她眼睛红着,连忙道,“三郎留下的,除了书册之外,其实还有许多朝廷邸抄小报,还有些关于朝中时局的评议之类。但因着与时局相关,这些也烧了不少,留下的都被收进了库房里。至于旁的散碎笔记什么,都在青州老家,在三爷书房里。”

    在三郎书房里……

    他走之后,不管是他爹娘,还是六郎,从不曾动过他书房里的东西,一切如旧,杜泠静那些年想念他的时候,也去看过,坐在他日日读书的椅子上,默默坐着,又趴在他的书案上,仿佛能问到他身上墨香与竹香交织的气息。

    杜泠静返回了侯府,将崇安叫了过来。

    “安侍卫,我想回一趟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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