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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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霖听见动静着急忙慌地跑进来看她,“姑娘如何了?奴婢听了一夜,听着昨晚没另外要水,是不是……侯爷没碰姑娘?”

    这……倒也不是……

    杜泠静不由想起昨晚的事,她不知要怎么跟秋霖讲,又或者昨晚帷帐间他与她的事,不适宜被秋霖知道。

    杜泠静只觉脑中仍旧混沌,连带着眼睛又酸胀起来。

    她抿着唇没开口,秋霖更一脸糊涂。

    姑娘和侯爷昨夜到底是什么情形?

    她还想再问一句,却听姑娘吩咐了她,“我眼睛有点酸,你帮我拧个凉帕子来。”

    不想这话没落地,侯爷刚好从外面走了进来。

    “眼睛疼了?疼得厉害?”

    他问过来,秋霖下意识警惕地看向这位“新姑爷”。

    杜泠静也闻声不禁看去,只是在目光掠及他的瞬间,又瞬时收了回来。

    她说不是,他却两步走到了她身前。

    秋霖莫名想拦在姑娘前面,但侯爷并没做什么,只是上前细看了姑娘的眼睛。

    他离得近了些,姑娘不知怎么,没似之前那般神色冷淡地立刻转过头去,而只是浅浅侧过脸,避着他的目光。

    侯爷说姑娘的眼睛不算红肿,“可按晴明、太阳二穴舒压。”

    他说完,拉过旁边的交椅坐到姑娘身前,抬手准备替姑娘压了眼周的穴位。

    他这般,引得秋霖不禁向姑娘看去,姑娘会拒绝的吧?

    果然姑娘出了声,也闪了闪身,“侯爷不必劳动。”

    姑娘拒绝得怎么有点客气?秋霖暗暗皱眉。

    若然这样的客气没能拒绝得了,侯爷手下按了她眼周穴位,“片刻就好了。”

    秋霖心道,若是姑娘再提出拒绝,她就说她来帮姑娘按压好了,让那位侯爷离姑娘远点。

    然而姑娘却没再说,由着侯爷近靠着她,指尖落在她眼上。

    她只是长眉微蹙,垂着眼帘,脸上有说不出的怅然、迷惘,还有几分任由。

    秋霖看着,只觉脑子嗡嗡作响。

    她越发想知道昨晚,下了一整夜的秋雨里,侯爷同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

    但姑娘不说,侯爷更不会告诉她,她再无从知晓。

    窗外的风在花窗缝隙里试探着游走。

    她就这么安静地闭着眼睛。

    如此安静的模样,男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目露思量。

    ……

    不时摆了饭。

    一顿寻常的早饭摆得琳琅满目,上菜的丫鬟说是专司京式鲁菜的厨娘做的菜。

    杜泠静悄然看了那位侯爷一眼,男人却一下捕捉到了她的目光,跟她笑了笑。

    “今日胃口好些了吗?”

    杜泠静略感尴尬,默默点了头,把饭吃了。

    吃过饭他们往后面去了侯府的祠堂。

    刚到祠堂院外,杜泠静便察觉身侧的男人,舒展之气收了起来,他正了面色踏入院中,不必侍从代替,亲自上前,缓缓推开了祠堂的门。

    永定侯府满门英烈。

    此刻摆满了高阔的祠堂。

    自进了祠堂,他便彻底沉默下来。

    杜泠静看着高高低低的牌位,甚至还有不少位列偏位的,辈分与陆慎如相同。

    是那一次吗?

    弘启十四年,先帝尚在时,陆氏率永定军对抗南下鞑靼大军,却因朝中文武相争,错过援兵,过半陆氏将领,在那一战中折损殆尽……

    永定侯府的功勋世人皆记在心中。

    杜泠静也敛了气息,随他给陆氏英烈,敬重着上了香。

    只是起身离开之时,他转到了另一边,低头看向下面一块辈分与他相当的牌位。

    他低声跟那牌位特地说了什么,杜泠静没听清,只见他抬手抚了牌位上细细的落尘,才放回去,与她一道离开了祠堂。

    今日照例还要去宫中叩谢皇上赐婚。

    但方才宫里传了话来,说皇上今晨朝后,因有人提议削减军备开支,而后引得一众武臣群起攻之,皇上居中调和许久,待回了后宫便有些犯晕。

    叩谢之事只能挪到次日。

    陆慎如倒不着急,他原本想要陪着她,但前院还有几位来迟了的军中将领跟他道喜,他不得不去了一趟。

    他一走,杜泠静便禁不住松了口气。

    雨一早就停了,但窗外还残留些微秋夜湿意。

    她坐在窗前的妆台上,本想翻几页书,却没翻下去,静静地看着窗外从江南移来的那株阔大芭蕉。

    虽是圣旨赐婚,却算不上盲婚哑嫁,她对那位侯爷多少所耳闻,至少之前的种种纷杂中,她也能瞧出来几分。

    他是权倾朝野的君侯,是生杀予夺的权臣,这一点上没错。

    连京中高门都敬着捧着的万老夫人,他都丝毫不顾及,翻手之间,几乎要了顾扬嗣的性命。

    难怪文臣指他党羽蔽日,告他肆意弄权,又在边关拥兵,紧握手中不放,威胁朝堂根基。

    是权臣,甚至可能是佞臣,总归是杜泠静素来最为不喜的那一类人。

    加之成亲之事,她万般推脱不得,她料想自己昨夜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昨晚,他没有。

    说枕月楼上一见倾心,她实难相信。

    但他似乎对她,有着些特殊的……耐心。

    可他才跟她有过几面之缘?

    杜泠静禁不住头痛起来,又连带着眼睛发酸。

    月余前她出门的时候,还在青州的竹林里跟三郎说,她很快就会回来了,眼下却在一片混乱中嫁做了他人妻。

    眼中的酸涩意更重了,窗外没有竹林,唯有半掩的画窗外,芭蕉放任着阔大的叶片随风轻摆。

    陆慎如推门进来,就看见了她支着胳膊坐在窗边,她不言语,似是在想什么,却又好像想不明白,看着窗外的芭蕉出神。

    男人没扰她,静静站着看了她许久,她全然没发现他,他走到一旁倒了杯茶,她还是没发现,他瞧着,干脆端着茶坐在她身后的圈椅上。

    她没穿红色喜服,只在房中穿了一件水蓝色绣暗纹的褙子。乌发披在肩头,她托腮坐在圆花窗的正中间,窗外雕花廊檐下,她眼中的芭蕉随风而摆。

    就如同画中九天之上的美景。

    但此刻不在九霄云外,不在回忆之中,不在梦里。

    只在他眼底。

    陆慎如就坐在她身后,一动不动地看着,眸色不由自主地温软了下来。

    只是风吹动雕花窗扇,他见她默然抬起手来,轻轻拭去眼角。

    男人心下一停,顿住。

    他想说她眼睛不好,不要落泪,但这话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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