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剑若绾封侯印: 5、哑巴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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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他继续说:“那是平宁府的势力范围,像这样的标记还有很多,大多都不起眼难以发觉,进了那里的人,无论是否有罪,官府都不能再搜捕了,平宁府的人会自己斟酌处理。”

    “本来相安无事许多日子,怎就昨日突然……”

    他喃喃了一句,忽又想起来,凑近顾晏钊,虽然还是一副和煦的样子,眼底却藏着探寻:“昨夜是你负责抓捕李五,瞭望台上传来的消息说,你和林蔚等人一同在巷中,怎就让他被林蔚重伤逃了?”

    林蔚重伤了李五?

    魏林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不对,他拢着手还在等顾晏钊回应,露出一丝关切的神态。

    顾晏钊面上堆起自责,懊恼不已,只道:“是啊,都是属下等人失职,才有了这些麻烦事,属下愿受惩罚,只求府君能让我将功折罪。”

    魏林咧开嘴慢慢地笑了:“你只要不倔犟,就是功劳一件。”

    他挥手叫来自家小厮,说:“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去用饭,你记着我说的话。”

    “是。”

    顾晏钊弯腰拱手:“大人慢走。”他退了两步,转身就走,还没拐过墙角,魏林又叫了一声:“周玘。”

    魏林慢吞吞地问:“今早在堂上,你说平宁府与州府共治,是谁告诉你的?”

    他问得漫不经心,顾晏钊却心头一震。

    来之前,唐止带他见了一个人。

    李五的哥哥李四卧在府衙地牢附近的一堆破草篾里,天已入秋,他穿着一身单薄破漏的衣裤,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地捉蚂蚱玩。

    审讯的武侯对他用了重刑,李四十只脚趾被拔光了指甲,脓血流了一地,引来不少虫豸围食。他趴在肮脏的地上,用手去扯蚂蚱的腿,把那细弱的残肢用手指碾得粉碎。

    顾晏钊蹲下叫他的名字:“李秀满?”

    李四喉咙里发出混浊的嘶吼,丢了蚂蚱双手乱舞,死死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惊魂未定,如幼童见了厉鬼,呜呜地哭了起来。

    唐止小声说:“他被喂了哑药,又受苦刑,彻底疯了。”

    “看守的兄弟也不知他到底交代了什么,只知道后半夜李四突然被单独提审,提了平宁府三个字,回来后就哑了,他说不出话,被丢了出来,后半生怕是也无望了。”

    李四犯的不是什么大罪,只在弟弟偷窃时蹲在刘家的院外,好让他跳在自己背上不至于摔疼了身子,挨几板子、教化改过就能出狱回去继续种地,如今好好的人却被折磨成个痴儿,唐止也不好受,但他更怕顾晏钊牵扯进去出事,十分为难:“玘哥,此案涉及平宁府,你……真的不要再查了。”

    顾晏钊眉头紧锁,心里一阵酸涩,却不能告诉唐止实情。

    两年,他翻遍了云州近十年的案宗,走街串巷查了两万户的人,才从千人中找出一个李五,如今唯一的线索生生断了,教他如何能放手?

    ……

    “周玘?”

    魏林又叫了一声,在等他回答。

    顾晏钊思绪回转,深呼出一口气,换上了一副单纯无害的笑脸,转过身说:“属下依稀记得从前查案时有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一时着急才口不择言,大人莫怪。”

    “原来如此。”魏林将信将疑,但也不再问了:“你走吧。”

    顾晏钊这才得以脱身,告了辞就匆匆离去。

    ……

    “大人苦口婆心,只是不见得他领您的情。”

    魏家小厮不满顾晏钊的态度,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看上去没个正形的小小武侯:“您说这些,他能听懂吗?”

    “他不懂你能懂吗?”魏林将弄脏的绢帕丢在他脸上,小厮不敢怠慢,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住。

    他看着小厮讨好的动作,眼中的笑变了意味:“现在还为时过早,不过,我相信咱们府君大人的眼光。”

    他冷哼一声:“走着瞧吧。”

    ……

    醉阳楼临江而立,乃是整个云州最大的销金窟,楼高九丈,飞檐入云,四周画栋连廊回转百折,内有轩窗翠帘,珠玉醉眼。凭栏而望,一江烟水问潮来,美不胜收。

    此间住店吃食管够,寻欢作乐也花样百出。一楼人满为患,敞开的厅堂里歌舞不歇,时常有说书的把案一摆,精彩的能在那台上讲上几天几夜,引得喝彩连连热闹非凡。

    一楼往上,玉案倾美人,更有清歌琼浆无数,往来的恩客携欢相行,非富即贵,银钱大把大把地洒出去,惹得楼中一众娇儿争看秋裳。

    二楼御凤阁。

    顾晏钊端坐在桌前,一桌好菜一口未动,酒也凉透了。

    老鸨躲在柱后,看他的脸色,不像是来寻欢,倒像是跑了媳妇来捉奸。

    她观察了半响,从未见过这等奇怪的客人,不吃不喝也不闹事,只死死盯着对面看,瞧着衣着打扮中规中矩,她暗自腹诽,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傻虽傻,长得却也俊。

    老鸨小心翼翼地取了热汤过来添上,捏着嗓子问:“公子,可是小楼内的美人不合您的眼缘?您若是不喜欢,我再去寻些好的来给您解解闷儿……”

    顾晏钊抬起眼皮,开了口:“果真?”

    “那是自然。”老鸨笑得花枝招展,心想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您看上哪位姑娘了?”

    “他。”

    顾晏钊信手一指,老鸨顺着他的手看去,对面的屏风后,有一人操琴练曲,影姿绰约。

    “这……”老鸨犯了难,“公子,他是新来的琴师,性子难驯得很,只肯与人论曲谈道,不卖身的……”

    顾晏钊将袖中玉佩按在桌上:“你把他叫来,这玉佩就是你的。”

    老鸨看了玉佩成色,认出是价值连城的好货,有些犹豫:“公子出手阔绰,容我去问问琴师的意愿,醉阳楼内毕竟人多眼杂,勉强不来……”

    她话音未落,屏风后的人站起来,竟朝着这边迈步过来。他负手而来,一身青袍飘逸如仙,走近了,弯了弯凤眼,驳唇浅笑道:“不勉强,我自己来。”

    “好好,那再好不过了。”

    老鸨看直了眼,这世上还有自己送上门的傻瓜,不等她喜上眉头收了玉佩,身侧一阵风似的,方才木讷讷的顾晏钊已经一个跨步上前掐住了那截雪一样的脖颈,瞬间将人大力掼在了桌上。

    碟盏尽碎,他一手制住人,一手自腰后横抽,短刀脱鞘压在了青袍男人的颈上。

    老鸨见此情形,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顾晏钊盯着身下人的脸,咬牙切齿,冷笑道:“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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