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他仙骨: 2、婚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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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好闻言只觉好笑,“胡诌,淮城内除去将入土的老叟,又有哪家公子敢娶我?”

    郎君手持铃兰花伞行至她跟前,他与祝好仅距一臂之隔,此人身量颀长神清骨秀,祝好个头不低,却得仰头瞧他。

    他玄青里衣外罩鎏彩长衫,襟口松散见喉颈一点红痣,腰束玉带衬得肩宽腰窄又不失劲力。四下烛光微弱,他却流光缭绕一身清贵甚有仙人之姿,祝家以布坊制衣为生,她却是头回见到这样的衣料。

    祝好仍未瞧清他面容,可依如此身姿,遂可断定伞下绝非凡容。

    郎君哂笑:“三月廿二,未时三刻,你将绣球掷于本仙像上,神不可欺世人,本仙自认倒霉。”

    祝好脱口而出:“有疾就医……”

    话未尽,郎君手持的花伞在一瞬化为齑粉,微雨落祝好满身,却未近他半寸。

    他语气不耐:“嫁或不嫁?”

    祝好见花伞在霎时火灭烟消,却更惊诧于他的姿容。

    郎君眉梢微挑,发束白玉簪,通身如润玉般松风水月,然他凤目凌厉负有杀伐,他雅洁清气偏嘴有讥笑,面上的愠气更是不施遮掩,他欲娶她,却是一副不胜其烦的倦色。

    淮城面如冠玉的郎君不少,可及他这般身量容姿的仅用五指便可数清。

    祝好惊觉在何处见过他,她凝思忖想,竟觉得眼前人与神像真有几分肖似。

    他向她迈进一步,祝好周身雨停,雨幕被隔阂在两人开外,而数尺之外,幕雨依旧。祝好思绪飘然似入梦魇,她极力将眼前发生的异事相连,她身前伫立的郎君……尤为诡怪。

    有风来,将祝好半挽的喜盖掀飞,喜盖恰巧落在那人肩头。他抬袖扫去,只用白玉绾的青丝于长风缱绻中抚过她的颈,他面上不喜,只一偏头风即息止。

    祝好缓退数步,不意腰肢撞上轿杆,她疼得弯腰抱腹。祝好离他将远,雨幕扬她满身。

    是霏雨,将她的婚服润得软和,祝好用两袖抹去面上黏稠,又将睫羽水珠拂去。

    再次睁眼,那人又仅离她两步间隔。

    潇潇幕雨遂离她远去。

    她欲再退,轿杆却直抵腰间让她进退维谷。

    祝好向来不信鬼神佛陀,可视尤府静滞的家丁,道骨仙风更掌神技的郎君,数此奇像,她又不得不信。

    祝好竭力维系镇静,她佯装从容道:“依你方才所言,你……你是……”

    “淮城折哕斋所供玉像你当知?城众贵称之的神像,即是本君。教徒逢年三月廿二举像游街,他们燃高香祭蔬肴游淮街,他们祈城民顺遂康泰,祈田地沃腴丰登,祈数世同堂子嗣绵延,然游街那日,你……”他言此,面显愠气,却已倾力予她怡颜悦色。

    他从空无所物的掌中化出一物什,待祝好看清不免愕然,郎君掌间正是她那日抛下阁的绣球,照理绣球应已被姨母焚毁才是。

    祝好对折哕斋神像的典故略有耳闻,然她不信鬼神对此不曾留心。只知这尊玉像已在淮城供奉百年,此神穷凶极恶,是邪神堕仙,若无人祭他淮城定临天灾,百年来无一例外。

    祝好有疑,他既已为百姓化去天灾,又何至于称之为邪神堕仙。

    郎君将绣球抛到祝好怀中,她赶忙接着,“对不住,若郎君贵为真神,确是祝好冒犯了仙君,可小女并非有意将绣球丢到您的身上。”

    “如今言此有何大用?”他从袖中取出一纸文书及大串锁匙,他当先将文书摊开递给祝好。

    祝好细睹,见是一纸卖身契,左下角题的正是她祝好的名,更上亦有祝、尤两家的私印。

    “立契约人,祝家女于朝华二十五年,自立以纹银二十典于尤良……”

    那人纠正:“琅。”他好似怕她不大明白,遂添道:“意为华美清洁之玉,亦可作拟音。王阑的诗可读?山皋录中正有篇以琅字题拟。”

    祝好不读了,“晃眼看岔了罢。”她自顾自咕囔:“世道维艰,神仙方需熟书……洁清美玉,就那老叟?好色不说,惯会欺压百姓,他仗着父亲为官作威作福,倒是脏污此字,我才不读。”

    郎君不语,面色寡淡。

    “书契是从尤琅的长子手中正道赎买,你不必忧心被尤家寻回。”他摇曳指尖锁匙,“这是淮城南巷的一处家宅,地契我已收置正院。如今你有两个选择,其一,家宅与卖身契归你,此后你将不受任何人钳制,你会有自己的生活,无人扰你,我亦不会,但你得嫁我。”

    祝好:“其二?”

    “现在你大可旋身遁走,我让你三炷香。若我未寻得你,家宅与人契归你,你仍是自由身,此后我亦不扰你,自然,你更不必嫁我。”

    祝好胸口莫名一股胆颤,“倘若……我被仙君逮着会如何?”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从祝好的指间回抽卖身契,作势要撕:“有得即有失,世间两法本就难以双全。宅院与人契皆空,祝小娘子仍要嫁我。”

    “……”好生强横。

    祝好惯会耍些小聪明,嫁给八旬老叟还是嫁给俊美仙君她总能拎得清,且她势单力薄,八成逃不脱他的掌心。既如此,何不乖乖就范划清立场,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夺得卖身契。

    “敢问仙君,其一里的你亦不扰我是何意?我既要嫁予你,同一宅院三天两头总得碰面。”她言罢复又举目瞧他的神色,不想四目竟撞个满怀,见他正端量自己,祝好张惶伪饰道:“并非小女讨嫌仙君,而是怕……怕自己冲撞了仙君。”

    他明显不愿答复此番疑题,只闻郎君短叹,这才听他言道:“你我只需拜堂,自此以后你想如何便如何,你我亦不复相见。若你有欢喜的郎君亦可与他相好,独独不可再嫁,即便你与他同吃同住我亦不言半字,只要他无名无分,只要你我尚未和离,哪怕豢养一屋面首也无足挂齿,我为你置办的宅院可不见小。”

    祝好怔愣:“仙人玩得皆这般花哨?”

    她足以低声细语,奈何那人一字不差皆入两耳。

    他假作不曾听闻,只又问了句:“如何?祝小娘子可思虑清楚了?”

    “自然择其一。”

    她祝好再怎么选也无从吃瘪。

    郎君神色惬心,他再次敲定:“你当真择其一?定下便翻悔不得,你此世只能嫁我。”

    可他分明未给她回绝的机会。

    下一瞬,祝好颈上沁凉,那人的手掌覆在她的颈处施压,祝好倾身伏地两膝跪拜,她却不觉得疼。祝好因他突如其来的行举吓得不轻,她本能地从袖中抽出匕首胡乱向前挥去。

    只听匕首破空之音,更有血水滴答,郎君右掌被她划破一道血口,鲜血涌流。

    祝好只一道念头──她彻底玩完了。

    她抬眼观察他的神情,见他眸中兴致盎然,竟不见恼色,正颇带意趣地望着溢血的掌心。

    “仙……仙君缘何不避?”

    “我若有所作为,你尚有命在?”

    祝好将匕首收进里袖,这才发觉刀身钻有一孔,她来不及细思,手忙脚乱地撕下一片裙布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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