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不是断袖: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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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定在信末的“病重已逝”几个字眼上。

    ……什么意思?

    谢桐模糊地想, 什么叫“去了”,又什么叫“已逝”?

    他来到曲田县不过两日, 期间尚未听说过闻端任何的消息。如今突然有讯息传来, 怎地就是……

    这怎么可能?谢桐心觉荒谬。

    预示梦中,闻端明明好端端地活到了谢桐二十九岁的时候, 还能不输任何气势地领着自家亲卫闯入宫门, 在火光延绵中反叛逼宫。

    他看见了,他分明清清楚楚看见了的。

    那个阴云密布的梦中,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谢桐还记得自己站在城楼上, 遥遥与闻端对视的那一眼。

    梦中, 那双沉渊般的墨眸, 翻涌着千万般复杂的情绪,乍一看如深海寒冷无垠, 却又总夹杂些许谢桐瞧不明白的光芒。

    在这个惊颤过度的时候,谢桐忽如醍醐灌顶, 倏然醒悟过来,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是怜惜,是怅然,是面对兵刃相向境地时的无可奈何与痛楚。

    谢桐微微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不可能。”他哑着嗓音道。

    谢桐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声音是多么微弱,连站在他身旁的曲迁都难以听清,只是低低重复了一遍:“不可能……朕不信。”

    闻端就算会死,也该是死在九年后,死在金碧辉煌的乾坤殿前。

    死的那一日,该是黑云欲摧,疾风骤雨,该是火光冲天,整座皇宫都在叛战中轰鸣摇晃。

    闻端就算会死,也会死得名扬天下,史书上浓墨重彩记载他的生平与结局。

    谢桐想,这是预示,是必然,是不可违背的天命!

    ——而不是悄然无声、潦草仓促地死在西南边陲的小城中,死时,自己甚至没能在他身边,没能看见他。

    掌心被指尖狠狠刺出淤青,谢桐勉力支撑着自己的思绪,不能、也不敢去想,另一种可能。

    预示梦并不是真的。

    他做了太多与梦中截然相反的选择,干涉违背了太多所谓的天命。

    西南疫病整治的所有决策,都与梦中描述的不一样。

    闻端不应该会来曲田县,曲迁也不应该会出现在京城,安昌王更不应该会举起反旗,率着军队围在城外。

    如若牵一发而动全身,那闻端会染上疫病,不治而亡,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而谢桐强硬地命令自己,拒绝了这个猜想。

    脑海浮浮沉沉,谢桐在一片纷乱的思绪中,突然抓住了某几个字眼。

    安昌王。

    ……安昌王。

    令得事情发展变化成这样,安昌王难辞其咎。

    谢桐用力攥紧成拳,怒火几近要将理智燃烧殆尽。

    他要杀了这个逆贼!

    “圣上!”曲迁再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节,紧紧抓住谢桐的手腕,高声道:“圣上,这消息或许不实,您听一听!”

    谢桐骤然回过神来。

    他轻眨了下眼,感到一大颗温热的水珠从左眼尾溢了出来,意识到那是什么,谢桐猛地偏开脸,不让面前的许多人瞧见。

    曲迁愣了一下,随即往前站了一步,挡住其他人看向谢桐的视线,而后说:“要不……其他人先退下吧,这位闻府的大人请留步。”

    他身为一个普通医师,从未这样对人发号施令过,不由得忐忑不安,唯恐无人听从。

    没想到因为曲迁经常跟在谢桐身旁,又常着御医署的常服,其他人都把他当成宫中的御医,于是恭敬一礼后,纷纷离开。

    谢桐盯着地面看了许久,才察觉自己穿在软甲里头的衣料紧紧贴着后背,阵阵发凉,腿上也没什么气力。

    “圣上,您受了惊吓,出了许多汗。”曲迁仍没有放开抓着他的手,眸色担忧:“草民待会熬一碗定神的药汤给您。”

    谢桐抬起眼,哑声问:“你先前说了什么?”

    曲迁让他去看几米外候着的那个男人,道:

    “草民刚刚听闻这位大人是闻府的侍卫,他也带了有关闻太傅的消息来,与对岸射来的信中内容并不一致。”

    那侍卫立即上前一步,接着说:“圣上,太傅刚刚派人潜出城,命我们来寻圣上,将他的近况告知您。”

    谢桐怔怔道:“他如何……了?”

    “病热有所减轻,精力较前两日充沛,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谢桐轻轻将这几个字在唇中咬了一会儿,剧烈的心跳终于缓慢地平复下来。

    聪慧如他,很快便意识到,那隔岸用箭射来的信,不过是安昌王的诈敌之计。

    目的就是为了让谢桐乱了方寸,刺激他今夜便草率集结兵力,再次强行进攻。

    那样,或许就会落入安昌王早已布下的圈套了。

    可惜,安昌王反复谋算,却没料到城内的闻端还有反抗之力,能瞒着他不动声色地送人出来报信。

    曲迁扶着谢桐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又匆匆去熬药汤了。

    谢桐看着面前闻府的侍卫,仍有几分不确定,低声询问了一遍:“你方才的意思,是指太傅现下好端端的,没有出任何事吗?”

    侍卫点头,应:“是。”

    “太傅大人牵挂圣上,听闻圣上这段时日寝食难安,故而特地令属下务必把他的消息传递给您。”

    谢桐此时思维略有凝滞,但确认了闻端安好的状况,心中终于轰然落下一块巨石。

    “太傅他……”

    谢桐语气犹豫地问:“既然能让手下悄悄出城,为何他自己却要留在里面?”

    凭闻端的本事,在安昌王眼皮子底下,玩一出金蝉脱壳的妙计,也应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侍卫道:“太傅大人留在城中,是为了牵制住安昌王的兵力,只有他还在城内,安昌王才会放松警惕,给圣上制造机会。”

    “太傅派在下前来寻圣上,正是想要与圣上商讨里应外合的计策,尽快把反贼拿下。”

    按照习惯,这个时候,谢桐必定会振作起精神,迅速将关注重心转移至战事计策中。

    但也许是因为今夜遭了惊吓,谢桐虽然已经冷静下来,但还是有几分患得患失。

    于是他蹙眉,不赞同道:“太傅身染疫疾,怎还能留在危机重重的城内?若是有什么变故,那……”

    声音渐低,谢桐垂下睫,说:“朕又不是打不过安昌王,不需要他以身犯险。”

    侍卫顿了顿,也开了口:“太傅大人曾言,安昌王虽不足为惧,但兵力不少,西南又是他熟悉的地盘,这一仗若是明着打,可能要拖上许久。”

    “西南湿热,蚊虫太多,太傅说圣上小时最怕蚊虫,不宜在此地久留,应速战速决。”

    谢桐抿了抿唇,听着闻府侍卫平静无波的叙述,没来由地觉得有点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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