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怯春: 55-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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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的住处。

    闻言,她下意识侧了侧首,恰好迎上沈蹊的目光。

    他几乎也下意识望过来。

    四目相触的一瞬,兰芙蕖抿了抿唇,轻声:“你们谈,我先退下了。”

    沈蹊神色微顿,嘴唇动了动,话将落在嘴边又陡然打了个旋儿。

    他唤来左右下人,吩咐道:“带兰姑娘去小厨房,多做些饭菜。”

    兰芙蕖知道,这是沈蹊不想让自己在他与兄长之间为难。

    待少女走后。

    沈蹊从她背影中挪过目光,看着应槐奉上一物。

    “主子,属下在兰旭屋中,发现了这个。”

    北疆的舆图。

    ……

    一个庖厨,在房间里私绘北疆舆图。

    沈蹊接过应槐手中之物,将其缓缓展开。

    幸好,舆图还未绘制完。

    “主子。”

    帐外突然刮起了狂风,将帘帐一角卷起。浓黑的夜色落入男人瞑黑的凤眸中,他神色冷静。

    “这张舆图兰旭藏得甚是隐蔽,第一次搜查时就将他查漏了。将才险些又将其遗漏了去。主子,您看这兰旭该如何处置?”

    沈惊游将舆图铺平。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其一端,看着图纸,静默须臾。

    沈蹊与兰旭,也算是老相识。

    他虽对兰旭怀有偏见,但知晓对方通敌叛国之时,也是大吃一惊。

    兰旭是兰老夫子一手带大的。

    兰夫子何等清正廉洁,怎教导出这样一个污浊之辈。

    起初,他是不屑,是冷嗤。

    可后面越想,越发觉得此事不对劲。

    在北疆好好的,兰旭何故通敌叛国?

    沈蹊垂下眼帘,凝眸沉思。

    舆图上清楚地绘制了北灶以北、也就是与义邙接壤的那一带地形,如此一片地带,却只占用了画面的小小一块儿。兰旭铺陈硕大,似乎想要将整个魏都板块装载下,沈惊游记起来,从先在学堂里,兰子初的记忆力堪称一绝。

    他要做什么?

    然,仅是思索了片刻,玄衣之人挺直身形,冷静道:“带人,下昭刑间。”

    听闻这话,应槐并未立马起身,反倒踯躅了一阵。

    沈蹊不满,微微蹙眉:“还有什么事?”

    应槐有些犹豫道:

    “主子……属下觉得,如此严刑拷打,兰旭未必会说出实情。”

    见状,沈蹊不免冷笑:“你也心疼起他来了么?”

    诚然,兰旭身子不好,从小是在药罐子里泡着长大的,若他入了昭刑间,怕是一道刑都未受住,就奄奄一息了。

    但沈蹊也知晓。

    兰旭此人,表面纯良无害,心思却极深,极能忍耐。

    譬如上一次,在小树林里捉住他时,对方正跟着兰芙蕖、挖树下的木匣子。

    与其说,他是被兰芙蕖发现了自己挖木匣子,倒不若说他是故意引着小芙蕖挖这东西。

    北疆与外界不同,军营里流通的每一件物件,都是由军营外按批次送来的。

    木匣的样式,沈蹊仔细查看过,是近些日子的款式。

    兰旭口中那句“这是我存了四年的铜钱”显然不可信。

    兰旭定然也知晓,如此粗陋的借口,一定会被沈蹊轻而易举地识破。但他并不在意,他不需要沈蹊相信他,而是要他的妹妹——兰芙蕖相信他。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兰芙蕖在跟踪自己。

    或是说,他故意出现在兰芙蕖面前,将她往这一条“歧路”上去引。

    然后,再若无其事地装出一副兄妹情深之状。

    小芙蕖与他自幼一同长大,视他如兄如父,自然轻易被他蒙骗了去。

    兰子初也很清楚,她是沈蹊身上的突破口、沈蹊的软肋。

    只是令沈蹊从未想到的是。

    兰旭,居然会利用兰芙蕖。

    作为一个男人,沈蹊能看懂兰旭望向小芙蕖时,眼底那一层若有若无的情愫。

    那情绪,那欲想,远远超过一位兄长之于小妹的感情。

    ——兰旭喜欢兰芙蕖。

    喜欢她,爱慕她,却又利用她。

    想到这里,沈蹊捏着舆图的手紧了紧。

    男人手背青筋隐隐爆出,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又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半晌。

    他唇角勾起一抹略微残忍的笑意。

    既然如此。

    也休要怪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昭刑间的灯光一向幽暗。

    灯火摇晃着,明灭恍惚,倒映入男人幽深而冷静的瞳眸中。

    沈蹊站在刑架之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的兰子初。

    他审讯了兰旭三天。

    这三天里,兰旭从未下过刑架一次,未喝一滴水,也未进一粒米。

    若说先前那十道军鞭只是松松皮肉,那这一次,兰旭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沈蹊的手段。

    虽然如此。

    正应了应槐所言,兰旭仍是一口咬定那舆图不是他藏的。对方似乎拿捏准了他不敢杀了自己,整整三天下来,没有再多吐露半个字。

    沈蹊倒也不急。

    鞭笞之声道道传来,抽打在人身上。兰旭被绑在那里,面色煞白。

    他抿着同样发白的唇,眉心微凝,即便面色很是虚弱,但也阖着眼睛,默默受着这份痛苦。

    兰旭的眼睫极长。

    纤细,浓密,轻悠悠垂搭下来,像一个安静的死物。

    终于,玄青氅衣的男人从下人那边接过鞭子,迈步缓缓走过来。

    “三天了,还是一个字都不说?”

    沈蹊手指修长,把玩着鞭子,歪了歪头。

    “兰旭,你真以为本将不敢杀你?”

    闻言,一直垂着脑袋的男人终于抬起眼睫。

    他的眼皮沉甸甸的,只瞟了一眼沈蹊,旋即又耷拉下来。片刻,虚弱道:“……该说的都说了,实在再无他言。要杀要剐,但凭沈将军心意。”

    “好,”沈蹊睨了一眼血淋淋的他,不紧不慢,“换青鞭。”

    昭刑间里,响起一道穿透皮肉的鞭笞之声。

    沈蹊的力气本就比一般人大,再加上用的还是长有倒刺青鞭,这一鞭子下去,比抽十鞭子还要疼。兰旭痛苦地皱了皱眉,那疼痛之感从皮肉直直刺入骨头深处,他张了张皲裂的嘴唇,喘了一声。

    沈蹊手上的鞭子,顿时沾满了鲜血。

    血淋淋的,打湿了他半边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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