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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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御笔亲赐的嫔御, 你竟以草藁凄凄下葬,你如何能再敢提她?”

    东昌公主攥袖怒声斥责道。

    齐珩重声反驳道:“朕不配提,姑母便配吗?”

    “顾氏为谁而死?旁人不知, 姑母难道不知吗?姑母当真问心无愧吗!”

    齐珩复而逼近,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东昌公主, 他面色阴沉, 带着愤恨,咬牙道:“你的贪婪, 自私,害了多少人?不止是顾有容,还有黄晔、尹意,许南,以及江宁岸边那些无辜的百姓,你可曾有半丝忏悔?”

    “你卖官鬻爵、枉害无辜,逼良为娼,徇私舞弊,你可曾想过,那些被你残害的无辜之人,他们下葬之时,可有华裳蔽体?”

    “顾氏草藁下葬,你便如此不忿,那你又可曾为那些人着想过?”

    齐珩步步逼近,齐令月不禁步步退让。

    齐令月被齐珩之语逼问得哑口无言,登时勃然大怒,吼道:“我不管,是你们逼我的。”

    齐令月再次怒声重复道:“是你们逼我的。”

    “是你们欠我的。”

    齐珩一声轻嗤,道:“姑母也只会说是旁人欠姑母的,从不曾说是姑母欠旁人的。”

    “何其荒谬。”齐珩面若冷霜地一字一字道来。

    “你懂什么!”

    齐令月霎时便红了双目,只觉心头酸涩,委屈至极,她双目盈泪,面容狰狞道:“你,你一个傀儡子,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都是他们,是他们逼我的!如果崔家愿意放过她,放过我,我又何尝会如此。”齐令月扯着袖子,悲声宣泄自己的委屈与怒气。

    齐珩一愣,复而道:“可你已借了先帝的手报复崔家,何必要牵连那么多无辜之人?”

    “你不懂!”

    “既入漩涡,谈何脱身?”齐令月含泪苦笑道。

    这条路,是他们推着她选的。

    齐令月兀自笑了起来,只是面颊上还挂着泪水,面容十分狰狞可怖,齐珩双唇翕动,并未言语。

    “齐明之,我和你不一样。”

    “我生在立政殿,长在紫宸殿。”

    “父兄疼爱我,母亲亦挂念我。我本该就是这尊贵之人,我也本该是那满怀冰雪之人。”齐令月蓦然落下两行清泪。

    “我也说过,我也做过,我也想为民请命。”

    “可是他们不让。”

    “自儿时起,兄长庸懦,碌碌无为,不堪储贰之位。而我不同,上至天子,下到内侍,这紫宸殿里里外外,哪个人不是称颂我,我的老师,也是你的老师,他最满意我这个学生了。”

    “可尽管满意,他也不让我读你们男儿看的书,我神情欢愉地捧着那本《贞观政要》去寻太傅,可太傅告诉我。”

    “《贞观政要》,非公主事也。”

    恰如世人所说类同,“才藻,非女子事也。”

    齐令月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袖袍上的泪痕轻声道:“公主该做的,便是会填词、会吟赋,识得诗礼侍奉父兄,做个光鲜亮丽的金丝雀,如此,便已不负公主之名。”

    “高宗知晓此事,将那本《贞观政要》在我眼前慢慢焚毁,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呆坐在那里。”

    高宗抱着她,轻轻抬手,那本书便已化为灰烬,任风吹散。

    她呆滞原地,久久未回神,待她缓过神来,便知随风而去的,不仅是那残书余灰,还有她常常宣之于口的青云之志。

    彼时,她六岁。

    “齐明之,你也该明白手中无权柄的滋味。”

    “我的姨母,知我心的人,就这般冤死在丽景门,你让我如何不怒、不怨、不恨?”

    齐珩道:“有冤自有律治,那也不该是你害人的借口。”

    “可不害他们,我便保不住自己!”

    “律?”齐令月仿若听了天大的笑话般,她扬首朗声大笑。

    “齐明之你不懂,你不懂这个王朝对女子的偏见,女子无权,便只能如蒲苇般将自身全然牵系于夫君一人,女子弄权更为不易,我若想牢牢掌握自己的命运便只能被迫去害旁人。”

    “可害了,也便回不得头了。”齐令月定定道。

    随后她猛然回头,朝着齐珩笃定道:

    “你口中的律法,不过是上位者股掌间的游戏,律法,律法是什么?上位者勾勾手指,动动牙唇,便已能将你口中的公平清明毁之一炬。”

    “齐明之,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公平,无论何时。”

    “有钱财不等、地位不等、权力不等,便永远不会有公平。”

    随后她竟淡然地笑了起来:“齐明之,我不恨你,我只恨这个王朝,从来没给过我一条活路。”

    “事已至此,胜者王,败者寇,你要我偿命也好,折磨也罢,我也不怪你。”

    话语尽,她从容地阖上双眼,等候齐珩的宣判。

    齐珩不解地看她,他是极恨她的,若非因为她,他也不至于放弃晚晚,放弃他珍惜的所有,可时至今日,听了齐令月那些话,他竟也不知该恨谁。

    齐珩默然良久,半晌他仓皇地挪步离开。

    齐珩黯然回到紫宸殿,将身上的衣袍解下,方漏出了那肩上的伤痕,霰隽引兵入宫,留了一后手,紫宸殿的精锐尽数调至立政殿,他一个不留神,被叛臣刺伤,所幸不是要害,可以掩饰住。

    谢晏给他清好伤口敷药后,道:“公主,你预备如何打算?”

    “血债血偿,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扣了江氏众人,他们,是皇后的亲族。”谢晏怔怔道。

    “我知道,他们是她的亲人不假,但他们也是同流合污者。”

    “自然,没有无罪之理。”齐珩冷脸道。

    谢晏抬首看他,神情一愣,他未尝料到齐珩能铁心至此。

    谢晏懵然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舌。

    秋日,叶子变黄,簌簌黄叶落,人常言“秋日清爽”,然齐珩却觉得有了寒意,他没让高季跟着,孤身一人在黄叶路上前行。

    江锦书抱着被子,只觉有人在瞧她,她悠悠转醒,缓缓抬眼,便见齐珩坐在她的榻边,江锦书睡眼惺忪,她懵懂道:“你怎么来了。”

    齐珩宠溺地笑笑,掖了掖她的被角:“刚批完劄子,昨夜没来陪你,我得向你赔罪。”

    江锦书摇摇头,憨笑道:“我昨夜犯困,早早便歇了,你来了,怕也只能见了倦怠的我。”

    齐珩俯身将她紧紧抱住,他道:“晚晚,只要你和阿媞都安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江锦书更加懵懂,她迟疑地笑道:“你怎么了,这些日说话都没头没尾的。”

    齐珩心中发虚,他笑道:“没什么。”

    “这些日外面太冷,尽量少出门。”

    而后他又思觉不妥,补上一句:“就算出门,也该多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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