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风华: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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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心底也有火气,他冷笑一声:“我这去他府上问个清楚,看他怎么把这件事情解释明白。”

    说罢,便率袖离去。

    院外月明星稀,浓重夜色如泼墨般笼罩住苍穹。马夫坐在车辕上哈欠连连,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提着纸灯笼。

    看到林时从里面出来,马夫困意顿时烟消云散,跪趴在地上。

    林时一脚踩了上去,吩咐道:“去钟府。”

    马夫连忙应声。

    林时掀起车帘,俯身进了马车,正在心底琢磨着等会儿如何质问钟景云,眨眼间,视线便被放在厢底的一封信件吸引了去。

    林时愣了下,弯腰捡起。

    他掏出火折子,点燃放在车厢内的灯烛,借着昏昏光亮看清了信封上的所写的字。

    林时亲启。

    林时不由十分诧异,他不记得自己近来收到过什么信。

    林时略一迟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拆了信件。

    心中猛然一紧。

    信封里面竟然是一张年轻男子的画像,而这人,便是他与高世恒适才还提起的许薛明。

    他回来了?!

    林时一把掀起窗牖,往外瞧去,可落入眼中的只有沉甸甸的黑夜,和不断往后掠去的房屋。

    林时不由地想起了周志恒,心底咯噔一下,冒出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攥紧手中的画像,缓了口气,命令道:“掉头回去!”

    如果真是许薛明干的,他得和高世恒想个对策。

    马夫连忙应声,准备按照林时的吩咐重新往曲院街奔去,然而待他刚拉紧缰绳掉头时,骏马突然莫名其妙地长嘶起来,躁动不已。马夫害怕被林时责罚,慌忙重重地扬起马鞭,催促骏马赶快掉头走,却不想一鞭下去,骏马陡然受惊,顿时不受控制地往前狂奔。

    车轴飞速转起,颠得车厢内的林时难以坐稳,身子东倒西歪。

    林时怒吼:“怎么回事?!”

    这一喊,马夫更着急了,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拼命地勒住缰绳,想强迫骏马停下,不料绳子忽然断开,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后倒,后脑勺重重地撞上了车厢,他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便滚下马车。

    坐在马车内的林时听到动静,赶忙掀起车帘,却不见马夫身影,而骏马还在飞速往前奔跑,仿佛疯了一般,他顿时慌了神,大喊救命。

    这个时辰街道上行人稀少,就算有人看见了,也是纷纷惊慌失措地躲到一旁,生怕一不留神便惨死马蹄之下。

    林时吓得三魂出窍,牙齿直打颤。

    这要是再任由这马跑下去,万一与别的马车相撞,他不死也得残废!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林时眼睛倏地瞪大,一口凉气梗在喉咙深处,悬住了他所有的心惊胆战。

    就在前方不远处,竟真的出现一匹马车迎面驶过来。而这条街道狭窄,是万不可能容下两辆马车同时并排而过的!

    林时脸色瞬间苍白无色,恍若死了两三天的尸体一般凄惨。

    “救命!救命啊!”

    林时全然失了往日世家子弟的风范,扯着嗓子大喊。

    两辆马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林时神经紧绷,一颗心突突直跳,大脑空白如纸,唯独只剩下“完了”这两个无力又绝望的字。

    林时浑身发颤,眼见躲不过了,一咬牙,死死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剧痛到来。

    “嘶——”

    凄厉尖锐的马叫声划破长空,穿云裂石。

    林时只感觉马儿似乎双踢悬空腾起,整个身子剧烈一晃,重重地滚落进车厢里,背脊骨狠狠地撞在硬物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气,半天没缓过来神。

    等林时再次睁开眼,却惊讶地发现那只疯马似乎停了下来。他内心涌上一阵难以抑制的狂喜,忙不迭地掀开车帘,想要看看这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什么。

    刚一抬眼,愣在原地。

    楚安正站在疯马的旁边,眉心紧锁,呼吸不均,衣襟被鲜血染红,右手里握着那把不久前威胁过高世恒的匕首,此时,锋利的刀刃上血滴摇摇欲坠。

    而那匹疯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脖子处的伤痕触目惊心。

    楚安满脸不悦地看着林时,质问道:“怎么回事?”

    他刚和沈时砚与顾九分道而行,便遇上这事。若不是怕误伤百姓,他真想让林时多担惊受怕一会儿。

    林时刚死里逃生,这会儿对楚安全然没了敌对的心思,下了马车,拱手道谢:“多谢楚将军救命之恩。”

    楚安摆了摆手,将匕首沾上的鲜血随意往衣袍上一抹,又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

    “怎么回事?”

    林时回想起刚才一幕,还心惊胆战,但还是隐去了那莫名其妙出现在车厢里的画像,只叹息道:“我也不清楚。”

    话落,林时担心楚安又多问些什么,忙转了话题:“怎么没见王爷和那位顾娘子?”

    楚安收好匕首,转身便走,敷衍地留了一句。

    “自然是各回各家了。”

    林时松了一口气,庆幸楚安没多问什么。

    这边楚安前脚刚走,后脚马夫便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惊慌失措道:“阿郎,您没伤着哪吧?”

    林时冷冷地扫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断气的疯马,寒声质问:“好端端的,这马怎么会突然发疯?还有这缰绳为何断了?!”

    马夫哆嗦一下,颤声道:“小人小人也不知。”

    林时想起了许薛明的那副画像,背脊处冷汗涔涔:“你一直在马车旁边守着?”

    马夫忙道:“当然——”

    马夫想起了什么,面色刷地一白。

    “离开了一会儿,”马夫咽了下口水,解释道,“小人在院外等阿郎那会儿,看到有位郎君掉落一块金条,一时鬼迷心窍,就就过去把那东西捡了回来。但是小人只离开——”

    话还没说完,林时抬腿便踹向马夫的腹部,将人踹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林时阴沉道:“既然这眼睛没什么用,回府之后,便挖了吧。”

    虽已是夜深,仍然能听到从国子监内各斋舍里传来的背书声。

    王伯阳坐在书案前,一边咬着笔杆头,一边看着书册上“老鼠打洞”的算术苦思冥想。

    “今有垣厚十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题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念完题目,王伯阳苦大仇深道:“我堂堂一个人,为何要研究老鼠如何打洞!”

    说罢,他软软地趴在书案上,与薛丘山悲惨哭诉:“我原以为背那些佶屈聱牙的古文诗篇已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这才来了治事斋。没想到啊,一山更比一山高,更痛苦的是这算术!”

    薛丘山毫不留情地嘲笑他:“这题早些时候学正便详细讲了,谁让你不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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