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 第130章 护珠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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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闹腾忽然炸开,惊得檐上麻雀扑扇羽翼、仓皇飞走——

    “臭小子,别笑了!嘴都咧到屋顶去了!”

    “周文成怎么教的你?年近而立,竟然如此不知廉耻!”

    “对不住,会首。朕只是太想……”

    “住口!老夫不听!”

    “……是。”

    “混账!你还笑!”

    ……

    待到巴元离开,半轮月盘已然攀上树梢。

    魏玘卸力,倚靠主位,抬掌抵住酸涩的眼眶,一壁揉压,一壁合眸小憩。

    在他左侧不远处,呈来的晚膳放置一旁,已是冰羹冷炙。今日下朝以后,他便投身书籍,直至此刻,已近有五个时辰。

    累吗?定然是累的。饶是他身强体健,阅读良久,也捱不住双眼的酸胀。

    可他仍这样做了,做得不假思索、毫无动摇。

    魏玘歇了一阵,便起身,摆驾离开。

    说是摆驾,不过是他散却仪仗、一人乘舆,身披半席白月,往千秋殿去。

    禁宫的道路静而悠长。灯火辉煌,映出锦簇的绒花,时而雪白,时而鹅黄,曾受人小心、仔细地扎束,汇成倾倒众色的银河。

    ——缀满宫闱,足有一千余朵。

    魏玘静静望着,便这样一路行、一路看。

    看得久了,他的眼前便现出影子,娇小、纤柔,像初春的嫩柳,垂在案前,日以继夜。

    为给他庆贺生辰,阿萝忙碌了多少个日夜?

    因着婚后最忌房劳,他与阿萝被迫分居,自然无从得知,她是如何背着他、瞒住他,忍下妊娠不适,为他筹备秀美而繁多的点缀。

    舆轿停时,与千秋殿尚有距离。

    魏玘下了辇,接过杜松手中的灯笼,独自一人,走向殿门所在。

    今夜,月明如昼,清光正好。

    魏玘掌灯行进,向前遥望,只见殿阁朱墙碧瓦、伫于深夜,窗棂半开,透出女子的身形,似是。

    他的心肠一片暖热。那股熟悉、清浅的幽香,又一次回到了他的鼻尖。

    魏玘步伐一顿,调转方位,走向殿外东侧的枫树。

    枫树的前方,已被人摆上小案与供果。他来到案边,抬头望月,对那不动的清光凝上一阵,便将手中灯盏放置在地。

    魏玘垂眸,注视面前的枫树。

    ——它快要追上他了。

    三年前,他自照金山带回它时,它尚是一枚小而硬实的树种。之后,他亲手种下它、浇灌它、照护它,看它破土萌芽、倔强生长。

    最初,他很担心,大越的土壤不适合枫树存活。可现在,它几已能平视于他。

    日子真快啊。魏玘勾起唇角。

    他低头,望向舒平的手掌,瞧见水作的一泓月,如纱般拢上他指尖。

    这样的月净透又漂亮,有常青的美丽,照着现在的他、从前的他,也将照着未来的他。

    魏玘曲起长指,捉住这寸月,尔后又松开,让月顺风消散。

    时至今日,他的光已然停泊身侧。他可以轻易吻上她、抱住她,无需去捕当空的月亮。

    魏玘不作声,气息近乎收敛。

    他想了很久,受三五回冬风刮扫脸颊,终在月色乍白时,打开了今夜的声响。

    “要阿萝有孕,是我的过失。”

    “若非鱼鳔破损,她未必会怀上我的骨肉。”

    阿萝怀胎,并不在二人近期的计划之中。他们的孩子源于一场意外,来得突然而仓皇,完全打乱了他们对未来的所有规划。

    “孩子来得不巧。眼下不是养育子嗣的最好时机。”

    这确是一句真心实意的低喃,但无关阿萝,只是他魏子玉一人的过错。

    自从得知阿萝有孕,魏玘面上从容,心下局促不安。

    曾经那独享阿萝的说辞,忽成为碎裂的假面,不再容他躲藏其后、以此为掩饰。

    不久后,他就要做父亲了——他,生在王室、长于厮杀、以算计为本能、吞咽恶意的一个人,将要与爱人共育子嗣了。

    他真能做一名称职的父亲、合格的丈夫吗?

    若论此事成败,魏玘坚定地相信,卑劣的自己会兵溃如山倒。

    可或许,他也并没有那样坚定。

    当阿萝垂着睫、赧着颊,懵懂又娇怯地告知他孕事,他耳畔嗡地一炸,只觉天旋地转,好像盛春的百花在脑内绽放,堵塞了他的思想。

    对于那时的具体想法,他大多记不清了。

    但今时今日,他依然记得,迷茫到来前,莫大的狂喜笼罩了他。

    狂喜之后,还有严谨周正的饮食、亲自点算的燎炉、积案盈箱的医书、事先准备的抓周物什,与那怦怦乱跳、期待也紧张的一颗心。

    一切都是真的。魏玘确实不算坚定。

    如若不然,在揭开衣缕、抚往妻子的小腹之前,他何必先搓手掌、反复呵气,直至捂热了、暖和了,方才谨慎又虔诚地贴上?

    这样的行为每日一次,他感受她隆起愈增,心里的渴盼越发分明。

    ——他也想做一名好父亲。

    对于孕育子嗣之事,魏玘有退缩,也有前进。

    他一边退缩、徘徊,一边前进、蹒跚,而前进的距离终归比退缩更多。

    “我会努力的。”这是承诺,也是行动。

    王室如何,卑劣又如何?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独一无二的爱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做一名好父亲。可她爱他,他的父亲爱他,他的老师、朋友也爱他,都将成为他的榜样与方向。

    他不是孤身一人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是了。

    魏玘合了唇,在沉默里站了片刻,便撩袍,向枫树徐徐跪下。

    枫树俯视着他。他没有抬头,只低身,对月伏拜,与巫族人的祈愿之姿如出一辙。

    “蝶母在上。”他声音平静。“今日是我生辰。”

    “我虽是越人,但我所求事关妻儿,淌有巫族血脉。你……您或许可以听见。”

    “我魏子玉一生不信鬼神,是狂妄自傲、罪无可恕的异徒。”

    “但请蝶母心怀仁慈,佑我妻子平安生产、孩儿无病无灾。若要惩罚我不敬,便叫我一人来担,不要因我过错而迁怒妻儿。”

    说完这些,魏玘叩首,静候至礼成,便起身,向千秋殿走去。

    “窣……”清风逐云。

    月明千里,一席辉华之中,人声浅浅响起——

    “子玉!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身子好些没有?”

    “我无事了!一瞧见你,我就哪儿都爽利了。我要你抱着我睡,整夜都不撒手。”

    “知晓了。这话你说过千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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