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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蝎小说www.moxiexs.net提供的《关山南北》 200-210(第6/16页)
昀忍无可忍低吼了一声:
“够了!”
二人一愣,不由齐齐望向她。
裴昀迳自对程素宜与赵正道:
“天色不早,该是用膳之时,还请太后与官家移步寝宫传膳。”
程素宜闻言颔首,仿佛根本没看到谢、陆二人的争执一般,只淡淡吩咐道:
“今日便到这里,二位大人且退下罢。”
说着牵过赵正,领着一干婢女内侍离开了书斋。一场口角干戈就这样虎头蛇尾,消弭于无形。
陆秋实怒瞪裴昀与谢岑一眼,拂袖而去。
谢岑对此冷笑了一声:“此人虽有才能,却是太过迂腐,竟是想守福州一城苟延残喘。他若再处处置喙,碍手碍脚,别逼我将他赶出福州——你去哪里?”
他话还没说完,身旁之人竟已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正登基之后,并未住在福州城中,群臣宗室商议之下,择闽江畔林浦村一处院落,稍加修葺,以作行宫,名曰泰山宫。此地风景优美,水陆通畅,屯兵九曲山,进可攻,退可守,确实是难得佳地。
裴昀出了行宫,一路来到闽江畔,立于江边,眼见面前大江大浪,波涛滚滚,满腔怒火渐渐付之东流,内心平生一股萧索之意。
过去历朝历代营造宫殿,皆是坐北朝南,紫气东来,唯有这泰山宫,乃是坐南朝北,静静远眺北方故土。
身后有人走了上来,与她并肩而立,她知晓那是谢岑,他一路都跟在她后面。
“都到了这个地步,”裴昀幽幽开口道,“你们还要继续党同伐异,互相攻讦?”
如今行朝小则小矣,文官武将,五脏俱全,处处继承临安朝堂,连那内斗内讧之风都一脉相。
赵正年幼,程素宜名义上垂帘听政,实则并不插手政务,军政大事说穿了是由谢陆张三人全权定夺,而这三人之间,却是矛盾重重。
首先,是谢岑与陆秋实议事多有不合。其次,现下名义上虽谢岑是枢密使,但兵马实权却是掌握在林世俊手中,旁人无法调动。最后,那林世俊与陆秋实之间也是彼此嫌弃,林世俊瞧不起陆秋实一介书生,侥幸上位,陆秋实指责林世俊无勇无谋,拥兵自重。
就连下一步计划,三人都各执一词,谢岑一力主张北上反攻,陆秋实执着坚守福州,至于林世俊,他只觉福州还不够南,一心劝官家太后继续往南迁。
为此三人明争暗斗,各使本事,前不久还生出了有人指使谏官意图弹劾政敌之事,何等可笑。
谢岑怒道:“是我愿内斗?都到了这般地步,他二人还一个迂腐顽固,一个只知南逃!那陆秋实屡次向太后上谏我独揽大权,日日以授课之名守在官家身边,仿佛我要加害幼主!那林世俊不思守国,暗中大肆建造海船,只怕届时蒙军一攻打过来,他顷刻间便要丢下城池带官家与太后乘船而去!今时今日,若我等还不能上下一心,谈何立国?谈何光复?”
裴昀望向面前之人,见到他双眸中赤红的血丝,半是亢奋,半是疲惫。这段时日他主持行朝军政大事,夜以继日,废寝忘食,殚精竭力。然而大厦倾颓,独木难支,许多事情,仍是不如所愿。
在天命,在人事,若能处处如愿,他们今时今日也不会流落到这般地步了。
裴昀轻声一叹:“我知晓你艰难,你亦该知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否则她不会接任殿前指挥使之职,寸步不离守在赵正身边,以免他人趁机进言挑拨,对他不利。
“只是你不要忘记临安是如何兵败如山倒,眼下我们决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自陈桥兵变,大宋开国起,便一直提防武将篡权,可最终国破家亡却不是败于武将篡权,恰恰是败于文臣内斗。 从是战是和,到是守是迁,从韩斋溪到甄允秋,为铲除异己,不择手段,最终消耗了朝廷元气,落得个人心尽失。
前车之鉴,鲜血淋漓,如今行朝如风中飘絮,水中浮萍,已经不起内耗折损,没有机会再行差踏错了。
谢岑沉默良久,终是怅然一叹:
“我知道了。”
第205章 第三拾五章
经过重重妥协与周旋,群臣终是达成合意,谢岑辞去枢密使一职,林世俊同意出兵反攻江西、江东与两浙,同时应陆秋实之奏,下诏令扬州凌青松南下勤王。
汉民心怀故国,宋军所至之处,民多响应,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不久即收复江西邵武、铅山一带。
起初,泰山宫每日捷报频传,光复一片大好。
谁料到没过多久,形势急转直下。
第一个传来噩耗的,是扬州。
当初蒙军南下,扬州被围,阿穆勒屡次派使者招降,许诺不伤百姓,不杀降掳,但凌青松不为所动。此后两军你来我往,苦战不休,主帅竟是旗鼓相当,不分伯仲,竟似心有灵犀一般,久久没能分出胜负。
然而围城之战,若非有钓鱼城那般天时地利人和,终究是守势为劣,攻势为优。扬州周围城池相继沦陷,蒙军亦在城外筑起长墙,将扬州彻底封锁,十个月后,城中终是矢尽粮绝。
而后临安沦陷,赵韧自焚,宋室投降,凌青松非但仍是宁死不降,坚持抗敌,在蒙军押解皇室北上,途径扬州之际,他甚至还亲自率兵出城偷袭,试图夺回皇室一行。
此计虽是未成,然如此赤胆忠心,当真日月可昭,天地可表。
可惜并非人人都有这般忠贞,贪生怕死才是凡人本性,舍生取义终究太过艰难了。
六月,凌青松接到福州使者诏令,得知宋室在东南光复,大为欣喜,当即命副将留守扬州,自己亲率五千士兵南下勤王。谁料那副将早已被蒙军策反,凌青松一离开扬州,副将便即刻开城投降,并向蒙军泄露了主将去向。
最终,凌青松与手下士兵在泰州城内被蒙军包围,他浴血奋战,力尽被俘。
至此,长江以北,大宋最后一城,扬州覆灭。
关山路远,消息传到福州之时,已是十数日之后了,一切已然尘埃落定。
满室文臣武将悲叹惋惜之际,裴昀强自压抑着心中的颤抖,咬牙问那传信的士兵:
“凌元帅被俘之后是生是死?蒙军对扬州城投降的将士又是如何处置的?”
“凌元帅被俘后仍是不肯归顺,绝食明志,但求一死,最终被判斩刑。行刑之日,扬州百姓缟素相送,老幼妇孺皆落泪。”
那士兵擦了擦眼角泪水,继续道:“其后蒙军遵守最初承诺,不伤百姓,不杀降兵,留得扬州满城性命。只是仍有将士义节犹在,据说城破之时有一小将拚死抵抗,持枪血战,伤重被俘,他高呼‘我乃裴安之孙,誓死不降’,而后用尽最后力气自裁身亡,连那鞑子番王也为之所动,命手下收敛此人尸骨厚葬。”
裴昀心神巨震,肝胆欲裂,在一旁谢岑眼疾手快搀扶之下,这才勉强站稳了脚步。
悲极痛极,竟已是欲哭无泪。
当夜,她设灵牌供桌衣冠冢,面北而立,一壶浊酒洒地,遥相而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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