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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蝎小说www.moxiexs.net提供的《关山南北》 130-140(第7/17页)
“官家!”
光影落于纸上,赵韧这才恍然惊醒般,他浑身一颤,抬头望向来人。
“四郎来了?”
赵韧淡淡一笑,更衬得脸色灰白,眼下乌青,满面病容,
“你方伤愈,朕即病倒,却是不巧了。”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咬字发音有几不可查的古怪。
“官家,”裴昀艰难开口,“你竟耳聩复发了吗?”
此情此景,他明显如当初被囚燕京之际时一般,双耳再一次听不见了。
“现下,你知晓朕为何罢朝了。”赵韧自嘲一笑,“御医道,此乃急火攻心,风邪入体所致旧伤复发,药已用遍,皆是束手无策。朕已下令命太医院缄口不言,但一国之君双耳聋聩之事,想必也瞒不了太久。”
值此入洛失利,朝中人心动荡之际,若此事张扬出去,只怕被有心人借题发挥,趁机生出事端。 裴昀焦急道:“臣出宫后便立即传信于千金手救神医,请他来为官家治疾!”
“那位神医妙手回春,医术远胜于宫中御医,若能前来为朕诊治,许是还能有一线生机。”
赵韧点了点头,神色却并不见欣喜,他目光落于案前跳动不停的烛火上,幽幽道:
“如今朕夜夜失眠,难以入睡,一旦入睡,又总是频繁惊醒。睁开双眼望见一片漆黑,耳边死寂无声,每每总是分不清身在何处,是临安还是燕京,是福宁宫还是悯忠寺。”
裴昀听得心中酸楚,出言安慰道:“官家早已脱险,北燕也早已覆灭,一切绝不会旧事重演。”
“不会吗?”赵韧轻笑了一声,“当年契丹既灭,又来了北燕,如今北燕不存,却又来了蒙兀。我大宋江山,何以前狼后虎,步履维艰到这般地步?”
说罢,他示意裴昀看向桌案上墨迹未干的纸卷,“四郎且替朕瞧一瞧,如此措辞可还妥当?”
裴昀抬眼一望,但见其上白纸黑字赫然写着:
“朕以寡德,兵民之死战斗,户口之困流离,室庐靡村,胳胔相望,是皆明不能烛,德有未孚,上无以格天心,下无以定民志”
裴昀一窒:“官家要下罪己诏?”
虽说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下罪己诏之天子多不胜数,其中不乏汉武帝唐太宗等圣武明君,然终究是自责其罪,非朝堂危难人心涣散至极时不可为。
“北伐入洛乃朕一意孤行之举,事到如今,朕不下罪己诏何以面对满朝文武,面对边关守将?”
赵韧眸色一片幽深,眉间沉郁凝滞浓得化不开,他沉声开口道:
“朕好大喜功,被蔡州大胜冲昏了头脑,欲做中兴之主,却终究是自视甚高。这个皇位,朕坐得甚至不如父皇,至少他尚有自知之明。”
“官家——”
入洛之役确然是赵韧之过,可终究不过是一时冒失进取,他又怎能自暴自弃,与那昏君赵淮相提并论?然赵淮毕竟是其君其父,裴昀身为臣子,自不能妄言其过,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开口劝慰。
赵韧似乎也清楚裴昀为难之情,只淡然道:“四郎想说什么,朕心中明白,不必多言了。朕乏了,你且退下罢。”
话已至此,裴昀不可再留,况且观赵韧神色却是疲倦虚弱,只行礼告退道:
“臣必会尽快寻到救神医为官家诊治。”
临出门之时,裴昀突然又被赵韧唤住:
“四郎——”
裴昀回头,只见烛火映衬之下,那九五之尊的神情晦暗不明,出口之话却是透着说不出的惆怅与哀伤:
“替朕送一送疏朗罢,朕无颜面对他。”
经此一役,朝中主战官员皆受处罚,江淮制置使宋信南官削三秩;首相邓明德罢相,改为观文殿大学士;而参知政事谢岑降为礼部尚书,外放出知泉州,即日启程。
裴昀拱手垂眸,轻声应道:
“官家不提,臣也会去的,官家且放心。”
自上次裴府争执不欢而散,几个月来裴昀与谢岑再未照过面。此番裴昀思来想去,还是主动找上了谢岑提出为他践行,去处自然还是老地方——丰乐楼紫薇苑。
暮色四合,灯烛荧煌。 裴昀前往丰乐楼赴约的路上,本是怀着一腔萧索离愁,可推开紫薇苑房门之时,差点被气个半死。
但见房中珠帘绣额,灯烛晃耀,满室红巾翠袖,莺歌燕舞,不知道还以为一步踏进了青楼妓馆。
桌上杯空酒残,掌柜解双双娉娉婷婷陪坐一旁,七八个妙龄女郎或站或立围了一圈,正兴高采烈的注视着正中央的谢岑,与另一发簪芍药的蓝衫小娘子,二人正在玩博戏除红。
蓝衣娘子犹犹豫豫只掷得一个“咬牙四”,而谢岑抬手便是“满园春”,顿时落得满堂喝彩。
“暮雨这番输了三帖,可是要罚酒三杯了。”谢岑含笑将酒盏向其唇边喂去。
那小娘子羞得满面通红,周围姐妹起哄调笑不停,解双双气定神闲而坐,漫不经心摇着手中团扇。
裴昀站在一旁忍了又忍,终于耐不住曲指重重敲了敲一旁柱子:
“差不多得了!也不怕台谏又弹劾你酒楼狎妓,如今你当真是破罐破摔了不成?”
话音落下,嬉闹声骤停,众女战战兢兢的看向谢岑,一时间不知所措。
谢岑慢条斯理仰头饮罢杯中美酒,戏谑开口道:
“你们先退下罢,今夜宴饮乃是小裴侯爷做东,若点太多花牌,惹恼于她,我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众女依言离去,出门前望向裴昀的目光不禁生出三分鄙夷,仿佛在无声的控诉她抠门吝啬。
裴昀百口莫辩,不禁气结。
那唤作暮雨的妓子依依不舍起身,谢岑伸手捏了捏她的粉颊,笑道:“下去等我,嗯?”
而后他又对身旁的解双双道:“你也先回吧,我与裴大人有正事要谈。”
解双双顺从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我去为你收拾行李。”
“不必了,叫暮雨去罢。”谢岑面上笑容不变,“你事多繁忙,后日也不必亲送我了。”
解双双脸色一僵,美眸中有泪光闪过,却硬撑着没有落下。她没有多问,只勉强笑了笑,向裴昀福了福身,而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出门之后甚至没忘了贴心将房门随手关阖。
一室胭脂红粉转眼散去,到最后只余谢岑一人孤坐,自斟自饮。
裴昀抱臂冷眼看完这场依依惜别,语气不善道:
“结束了?多谢你将离别悲切冲淡得一干二净,若不是受官家所托,我当真不该来找你!”
“悲切?有何悲切?”谢岑笑着反问,“自古外放皆是人杰才俊,苏东坡何如?白居易何如?况且那泉州海贸繁荣,富庶昌盛,此行乃是优差,何来悲切之说?”
裴昀冷哼了一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人家有朝云,你有暮雨,真当自己是东坡居士?临安城里的琵琶语你听得还不够?”
谢岑垂眸,懒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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