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南北: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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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倘若,她是心甘情愿的呢?

    “我、我”

    猝不及防间,一个吻轻柔落在眉心,而后又贴在唇上,她只觉得唇上一片温热,被他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

    “英英,你心里有我。”

    阿英浑身一震,心中酸涩难当,终是忍不住闭上双目,任泪水缓缓而下。

    这些时日她心中的恨意从未消散过一分半寸,可直至此时此刻,终有些许隐藏在恨意下的悲伤和悸动,如山岚的风,如晨间的雾,如指间的沙,再抑制不住般,丝丝缕缕溢散开来。

    这令她惶恐,令她慌乱,令她无所适从,令她不知所措。

    不该如此,她与他不该如此,二人之间除了你死我活的怨恨,什么都不该有,什么都不能有。

    谩骂,厮杀,羞辱,伤害,是彼此之间最后一层体面,撕开之后,便统统都是狼狈不堪,他为何偏偏要揭穿!

    然而他不揭穿,她便从来不知吗?

    阿英啊阿英,你扪心自问,这些时日你当真是阶下之囚吗?

    这世间上有哪个囚徒如你这般锦衣玉食,高床软枕,这般奴仆成群,前呼后拥?府中从上到下,哪个不是待你礼遇有加,勿敢伤及,背后是受谁人的命令,你当真不明白吗?

    三年前你重伤之下,饶是有着四师伯寸步不离的照料调理,仍是反反覆覆两年多才养好。此番伤病比之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所以不到半年痊愈,连肩上贯穿箭伤都没留下病根,还不是那千金难求的人参灵芝熊胆鹿茸流水似的取来,叫你饮水吃饭一般用下,你当真装作不知吗?

    更不必说,他是如何强硬的回护于你,在颜泰乔面前,在颜泰临面前,在寿客苑,在定南王府,倘若你当真落到这些人手中,下场比照如今定然更惨上十倍百倍不止,你当真想不通吗?

    阿英啊阿英,你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

    但见颜玉央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温润玉梳,并无过多雕花纹饰,只在梳背处嵌了三粒莹洁水精珠,珠内各有几道细微裂痕,不甚剔透,可见曾历经磨难,际遇坎坷。

    阿英呼吸一滞:“这是——”

    这分明是当初在日月山石室中,那柄做钥匙开启壁画石门的玉梳,当时情形万分危机,她以为这玉梳留在石壁之上,与石室一同化作废墟了,没想到竟是被他而得,留在身边这样久。

    颜玉央摩挲几下手中玉梳,低声道:

    “日月山中,西海湖畔,我不想当做是一场梦。”

    往事一幕幕掠过心头,旧日回忆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可是,又如何呢?”

    她苦笑了一下,是又如何呢?

    她是何人,他又是何人?倘若她心中有他一分,岂不是连猪狗都不如?

    即便当年白寒尔同灵州公主乃是两情相悦,公主不曾投河自尽,白寒尔欺骗西夏国主,侵吞李氏宝藏,二人国仇家恨,也不可能善终。

    他轻轻擦去她面上的泪水,指尖拂过她通红的眼角,将那玉梳插在她的发间:

    “你不是想报仇吗?你不是想杀我吗?那么留下来,留在我身边,你才有机会要我的命,你才有机会和我同归于尽,你说是不是?”

    明明是这般残忍血腥的话,他却是说得极尽诱惑之能,叫阿英一时间不禁痴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勾践尚且卧薪尝胆,她又为何不能忍辱偷生,曲意逢迎?他开口了,他示弱了,他露出破绽了,他亮出底牌了,她便该趁机顺水推舟,阳奉阴违才是。本就是她受制于人,权宜之计,她是为忠孝节义,为家国大局,谁又能说她什么呢?

    耳边那声音仍是在不停地蛊惑道:

    “无人会知你身在何处,亦无人会知你做过什么,你我各取所需,这样不好吗?”

    是啊,这塞北燕云地,大宅深院中,谁又能知晓她是谁,谁又能知晓九华山庄温泉池里像牙床帐中那场隐秘情/事,曾叫做两情相悦?他要她,而她要他的命,如此不好吗?

    她似是陷入了无穷迷障,漫山遍野堆砌着金粉浮华,将她从头到脚的淹没,方寸已乱,灵台晦暗,她浮浮沉沉,辨不清东西南北。

    阿英就这样如失了魂般,被颜玉央抱上了床榻。

    合髻结发,掷盏大吉,撒帐交杯,有辛辣甘甜的酒,自他口中被哺入她口,鸳鸯锦衾,红绡帐暖,真仿佛是就此共结连理一般。

    衣衫件件而褪,体温渐渐升高,缠绵亲吻落下,龙凤喜烛蜡炬成泪。

    人在牢笼中关得久了,是否会真得变成金丝雀?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原来所为熬鹰不过是下下之策,咬牙撑过去了,大不了是人鹰俱亡。而可怕的往往是恩威并施,软硬相济,叫这一颗心大悲大喜,沉浮起落,把鹰熬成了雀,将鸿鹄也变燕鸟。

    你敢说温泉水暖异香浮动你没有丁点意乱情迷?你敢说听闻龙阿笑道明如意下毒始末你没有丝毫释然侥幸?你敢说得知今夜世子府双喜临门你不曾愤怒在意,推开门见到那人的那一瞬间你不曾欣喜动容?

    凡夫俗子,七情六欲啊

    阿英心中一片清明,却又一片糊涂,身子上欢愉缠绵,脑海中却是冷眼旁观。

    她抬眸望向不远处红木梳妆台上,菡萏菱花镜中的自己,那眉梢眼角的软弱媚态,面目全非的几乎让她认不出来,她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到那紧要之处,身上人动作微顿,抚上她的脸颊,吻上她的唇畔,低声唤回她的心神,诱着她,哄着她:

    “英英,看着我,我是谁?你看清我是谁?”

    是啊,他是谁,她又是谁?那临安城里塞北边关意气风发的儿女,不过是那燕京世子府一小小姬妾所做的幻梦吗?究竟是周公梦蝶,还是蝶梦周公?

    颜玉央是谁,玉公子是谁,阿英是谁,英英是谁?

    你心底里最该念念不忘的名字又是谁?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冰壶玉尺,沧浪濯缨。吾儿切记,人生在世,当为君子,忠孝节义,顶天立地,碧血丹心,光照汗青!

    这脑海中的声音,便如一束耀光穿透阴霾大雾,将在悬崖之下无限坠落的阿英沉稳托了起来。

    心中激荡,血脉沸腾,五脏六腑皆为之颤动,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哑着嗓音喊出了那两个字:

    “裴昀——”

    刹那蜡尽烛灭,云销雨霁,旖旎散尽,天塌地陷,而她重获新生。

    她满头大汗,力竭般跌回床上,闭目淡淡一笑,笑中透着一丝痛快与释然。

    她非笼中鸟,亦非掌中雀,永远也不会是。

    第42章

    “大喜之日,连夜上门问诊,在下这还是头一遭遇见。”

    救必应带着弟子背着药囊进了门,叹了口气:

    “世子人呢?”

    杜衡赔笑回道:“公子无事,此番还是之前那位姑娘。”

    “哦?可是内伤反覆了?”

    “这大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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