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聿云暮: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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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的当然是程文彬,他和李牧野素来有交情,却不深。当然,任何关系都是由浅到深的,单看个人的修为和手腕。

    曲疏月和易左鹏在旁边听着,偶尔递上一份文件给他过目。

    到下午四点半左右,程文彬才讲得口干舌燥,喝了半盏茶后就要告辞,说已经耽误李董太久。

    李牧野起身,指派他的心腹:“涣之,你去送下程总,还有你太太。”

    陈涣之陪他们进了电梯。程文彬旁敲侧击地问:“陈工,你看这笔贷款”

    他手抄在裤袋里:“不出意外的话,李董会点这个头。集团污水处理是个大项目,需要专项资金。去年的合作推进得也比较顺利。”

    “那就好。”程文彬愉快地点点头:“那我回去跟我们行长汇报,心里也有个底。”

    他们说话时,曲疏月一直盯着陈涣之的侧脸,她的站位也只能看到他半边。

    还坐在教室里奋笔疾书的时候,对陈涣之的迷恋始终在顶峰下不来的时候,总认为陈涣之对自己有几分好脸的时候,她就不止一次地设想过他们的将来。

    任何一种样子都想过了,但绝不是眼前这一种。

    他们因为双方单位的洽谈站在一起,是合作伙伴,是合法夫妻。这叫十六岁的曲疏月想破头,也猜不到老天给他们做了这么个局。

    这时,陈涣之谈话结束了,转过头注视她。

    只是他也不说话,搞不清在想些什么,但目光灼然,烧得曲疏月脸颊发烫。

    因为太过紧张羞涩,她提着公文包的手背泛起青筋。

    到了集团门口,程文彬和陈涣之握手道别,说着下次再会。这个当然,任何一笔贷款都不是一次谈下来的,中间还需要无数关系和饭局铺垫。

    程文彬临走前,关照了一句曲疏月:“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你索性和陈工一起回家。”

    曲疏月摇头说不必:“我还要回行里打卡。”

    她也不喜欢这种假公济私的行径。就是不剩了几分钟,才更要把里子做足来,免得授人以柄。好像她特地来这一趟,是为了和丈夫一起下班。再恩爱,她也首先是她自己。

    陈涣之素来知道她心性,也不勉强,只叮嘱她别太晚了,晚上还有个聚会。

    曲疏月说知道,冲他挥挥手:“你快进去吧。”

    她回办公室也没坐多久,胡峰就连发三条语音提醒:「疏月,来的时候带上莉娜。」

    曲疏月伏在桌上打字:「大哥,你们刚复合就闹别扭?什么时候才能和好啊?」

    胡峰:「今晚。」

    曲疏月:「」

    她放下手机,点完了一遍邮箱里的待阅文件,全下载以后,才给余莉娜打电话。

    那头答应得痛快:“吃饭我为什么不去?何况祝弘文请的是米其林主厨!他本来就是我阿哥。”

    “好好好。”曲疏月笑:“那我在弘文阿哥那边等你。”

    她特意咬重阿哥两个字,为余莉娜的谎再遮上一层布,大小姐气得即刻便撂了电话。

    曲疏月熄了屏,笑着摇摇头放回桌上,不晓得这场架要吵到什么时候。

    到快六点,陈涣之开了车来接她,一起去祝弘文的新家。

    祝老板刚搬进了婚房 ,在东四环北路,那边别墅卖得发红发紫,挂牌价都是两亿起步。

    开进小区时,曲疏月打下车窗来叹了声:“这里绿化面积这么大的?”

    陈涣之说:“四百亩吧好像,当时置业书上是这么介绍的。”

    “干什么?你也在这里买了房呀?”曲疏月问。

    他一只手肘架在车窗边,狂妄公子作派:“咱们舅舅自己的楼盘,用不着买吧?”

    “切。”

    祝弘文刚结婚,妻子是他母亲精挑细选的,穿身宋锦盘扣装站门口迎客时,抬手间都是知性端庄。

    沈容良接过曲疏月手里的包,放到左手边专门存放客人衣物的房间。转身时,笑着对曲疏月说:“这只lindy mini缺货很久了,你眼光真好。”

    曲疏月同样温柔客气朝她:“你这身衣服也真好看,哪里买的?”

    女孩子们在一起,聊聊包包、首饰和衣服这些华美物件,总是容易拉近距离的。

    沈容良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哥哥从苏城捎了两件回来,我和妈妈一人一件。”

    “你想要,改天我去问问老沈。”陈涣之满口应承:“这还不简单哪。”

    曲疏月瞪了他一眼,她什么说自己想要了,不过是聊天而已。

    她不理他,又接着和容良话家常:“听说你哥就要去江城主持局面,多早晚的事呢?”

    “快了吧,原也不是什么大乱子,不一定非得他亲自去。”沈容良很是作难的样子:“四哥这次有点糊涂的,伯父伯母都在申斥他。”

    祝弘文从里面出来,摆手说:“这也没什么可指责你哥的。他啊,情关难过。”

    沈容良也不往下说了,瞥了丈夫一眼:“就你们男人懂男人。”

    这里面的事,曲疏月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沈宗良和钟且惠的过去。她问:“怎么不早不晚的,偏偏这个时候要去?”

    说起来,且惠从伦敦回来也两三年了吧。曲疏月记得她是江城人。

    沈容良一副世故人的口吻:“有些事,是拖得越久就越伤心的。”

    曲疏月深以为然,她自己是有切身体会的。隔着长远的年份,当时那种因分离生出的焦虑固然会被淡忘,但那种茫然空洞的感觉,就像缠在手上的橡皮筋一样,轻轻一扯就痛。

    余莉娜比她晚到了一会儿,她进门就叫阿哥阿嫂。

    祝弘文说:“随便坐啊莉娜,我去嘱咐厨子几件事。”

    坐在客厅里和雷谦明打电动的胡峰,听见她的声音就出来了。气得雷谦明骂他没点职业竞技精神,下次不和他玩了。

    雷谦明去请陈涣之:“涣哥,咱们俩来一局。”

    陈涣之抖开手里的杂志:“几岁了?还他妈爱玩儿这个。”

    “”

    但余莉娜不理,反而跟雷谦明说话:“你还在纠缠你前女友吗?”

    胡峰就奇了怪了:“你怎么知道他不舍得和前女友分手的?”

    “我跟她说的,请她帮我出主意来着。”雷谦明回答完他,又拿出手机给余莉娜看:“这是她下午给我发的,搞什么飞机她是?”

    余莉娜低头靠近了,大声读了出来:“没关系的宝宝,就算我们分手了,也还是可以接吻的。”

    曲疏月正背对着他们在看墙上的那副百骏图。闻言惊愕地回过头,好一场欲盖弥彰的分手啊。

    雷谦明说:“她这到底几个意思啊?钓我?”

    余莉娜阻止他,凭空做了个拈须的动作:“依我看”

    胡峰双臂交叠站着,好笑地看她,一脸“我看你能诌出什么来”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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