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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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抑的哭声飘了过去,揉碎了另一个人的心肠。

    明宝清没有让自己哭太久,回到屋里,众人都在等她,蓝盼晓问:“银子给他了?”

    见明宝清点头,众人那口气也松不掉。

    尤其是明宝盈,她像是迟了一步,看见明宝清里衣背后的像星斗一样的血点,她才后知后觉地承认了方时洁的死亡,只觉得心痛如绞,她强撑着去想别的事,胡乱问:“阿,阿姐,他若是拿了银子不做事怎么办?”

    “应当不会,”明宝清俯在床上不愿动,吃力地说:“等授衣假结束,我送你去紫薇书苑的时候,顺道去县衙问一问他。若是拿了银子不办事,也就不知道三郎的近况,胡编的话,我总会听出来的。”

    姐妹俩说完这番话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蓝盼晓收拾好了布头针线,老苗姨带着明宝锦去洗漱。

    这屋里就剩了她们俩,陷在沉郁憋闷的痛苦里,回忆着方时洁的一颦一笑。

    她们不知道方时洁为什么死,但偏偏又很知道她为什么死。

    方大娘子头七的时候,她们一起烧了冥纸给她,明宝盈依稀记得她喜欢穿杏红一色,就去陶家用黄栌和胆矾的缸子染了几张纸,剪了一身裙装烧给她。

    她总算可以不用穿孝衣,还好,在地底下也有亲人陪着她。

    授衣假结束,也就入了冬。

    明宝清握着游老丈给她做的一根绳鞭正出神,忽觉得肩上一暖,她侧眸看去,就见是蓝盼晓正给她围一件曲领的半袖,袖口处有一圈兔绒。

    “诶,四娘的兔绒褙子够用吗?”明宝清忙问。

    “够,比过了,这是剩下的。”蓝盼晓帮她系着衣带。

    明宝清这才细细看身上的半袖,这是用拼布做的,黄粉红蓝,除了蓝色之外,其他颜色都是些小布头,但凑得很妙很美,像是往透蓝的天上扔了一捧春日的花。

    “三娘岂不醋坏了。”明宝清说。

    明宝盈推开前车窗,道:“醋什么?醋姐姐吃饱冷风?”

    明宝清和明宝盈进城后,先去了馆驿,然后驱车来到静宁观。

    她们在紧闭的门前站了很久,直到眼眶都被寒风吹得干涩无泪。

    明宝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那是明真瑄收到冬衣后给她们写的回信。

    陇右冷得早,路上还要耗费时间,所以她们是先给明真瑄做了冬衣,才轮到自己的。

    这是一封暖洋洋的信,没拆时就透着一股果子香。

    信纸上沁着斑斑驳驳的浅黄汁水,每一滴都是横飞了出去,像星陨一样坠着长长的尾巴。

    显然有人在写信的时候还大大咧咧在边上吃果子,滴了满页纸,而有人大惊失色,慌手忙脚地抹了一把,却也只能是把那些汁子都涂匀了些。

    ‘五郎贪食软儿梨,污损信纸,望妹妹勿要见……

    ‘怪’字没有写完,笔被人夺取了。

    方时敏欢快地继续写,‘陇右软儿梨鲜食绿硬酸,腐食软香甜,浆汁似蜜,甘美赛葡萄!奇哉!奈何驿丁拒送鲜果,汝等不能一尝,实乃憾事!’

    写到此处,明真瑄又夺回了笔,写着衣物俱已收到,一袄两袴两鞋一褥,又写自己愧对姊妹继母阿姨,身为儿郎,未能留下保护她们,却还要她们在艰难生计中节省钱财,挤出精力来照拂他。

    明真瑄写到难受处,明显看得出笔墨滞涩,因此又被方时敏趁机夺去,添了一句,‘汝兄恸哭不已,正以头抢地,捶胸似狒狒!’

    ‘并未!’应该是嫌涂抹了不好看,明真瑄只是在后面义正言辞地补了二字,以说明自己没有哭成那个鬼样子。

    接下来,就是方时敏写的内容了。

    她说自己进了越骑,有了一匹很漂亮的棕马,比明真瑄那匹灰马更聪明,卫二郎虽也进了越骑,却因箭术欠缺,只做了傔旗。

    她又说自己和四娘都很想念方大娘子,也很想念殷初旭和殷惜薇,希望他们都好,不要为她们担心。

    她还说自己收到了护膝护腕,但没有收到信中提及的衣袴,是在途中弄丢了,还是没有寄出来呢?

    “给敏儿的护膝护腕是跟着阿兄、卫二郎的衣袴一个包袱寄出去的,衣袴的话,”明宝盈回忆着,说:“方姐姐那时候还没做好,是过了几日,同肉脯一起寄出去的。”

    明明是满纸的好消息,可明宝盈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像是忍着恶心般说:“护膝护腕是写了卫二郎的名,衣袴是写的方五郎。是殷家,殷家人发觉了方姐姐给敏儿寄东西,他们不情愿了?就,就把她逼死了?”

    明宝清一把捂住明宝盈的嘴,将她搂进法云尼寺里。

    在袅袅佛音中,明宝清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模棱两可。

    “也未可知啊。”

    明宝盈被明宝清按在榻上,她无力地靠着凭几,喃喃自语说:“如果我不进静宁观的话,如果方姐姐她没有敏儿的消息,她也就不会想着给敏儿寄东西,那她现在就还会活着。”

    明宝清哀伤地看着她,道:“你要这样想吗?那也可以,只是你要记得,往后连方姐姐的份一起活。”

    她说着,把一个黑沉沉的罐子摆到明宝盈膝上,明宝盈赶紧捧住,眼底泛起热意来。

    那是方时洁送给她们的豆豉,也是唯一带出来的一罐豆豉,杏仁花生都放了。

    “我带了些油纸,咱们把这些豆豉都包起来,一份一份分好,也方便敏儿、柔儿吃。她在陇右军里靠扮做方五郎活命已经很苦了,方姐姐的死能瞒就瞒吧,往后给阿兄做什么,都给她们添上一份就是了。豆豉咱们也会做了,以后每年都做,她年年都能吃到。”

    明宝盈点头的时候,眼眶里的泪被晃了出来,溅在陶罐上,很快就沁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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