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妻有两意: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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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 洞悉

    回谢家的马车上, 崔妩仍旧不说话,兀自晃神儿。

    她已经不哭了,但眼下通红, 瞧着着实可怜。

    “困了吗?”

    谢宥想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睡一觉,可手臂刚伸过去,她就扭头看向窗户外边。

    背挺得直直,决意衣角都不跟他沾上一点。

    谢宥不知道她怎么连自己也恨上了,也实在不懂哄人, 只道:“嫁入谢家实在委屈你了,等过段时日, 咱们下江南去好不好?”

    “不要!”

    她还要收拾了崔信娘, 另外今日账上要收拾的人又多了云氏和高氏,怎么能走!

    偏偏这个老太婆还是谢宥的亲娘,收拾她还得顾忌点分寸,绝不能让谢宥知道,真烦人!

    下了马车,元瀚见着头也不回离开的主母, 还有紧随其后,皱着眉神情无辜的郎君,欲言又止。

    谢宥想一道回藻园,把娘子安置好, 给她煮点暖身汤, 但存寿堂的小厮早在等着了,请他过去见谢溥。

    路上, 元瀚忍不住问道:“郎君, 为何不告诉娘子,那郎中是您提早吩咐小的买通的?”

    用饭时谢宥离开了一阵, 为的就是这件事。

    是以不管崔妩的身子有没有事,郎中都会说无事,以安云氏的心。

    谢宥道:“告诉她做什么,若真于身子有碍,日子久了怕是要成一块心病,她不知道,只万事无忧便好。”

    元瀚懂了又没懂。

    女子都这么娇弱吗,动不动就会有心病?

    —

    “王家输了。”

    谢宥一进存寿堂,谢溥就说了这么一件事。

    “王靖北承认了贪污之事,但有荣贵妃给他求情,官家只是让他填补国库亏空,罚俸三年,摘了他的制置使之职。”

    “还是节度使?”

    “是。”

    谢宥沉默下来。

    谢溥道:“王靖北似乎是为什么事情分了心,不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省了我许多力气。”

    “他所贪四十万之巨,该是抄家斩首之罪,既然认罪了,怎么还能平安无事?”

    见儿子还保有年轻人的天真锐气,谢溥笑着摇摇头:“官家说,只是贪污罢了,他主动认罪,又有荣贵妃说情,知错则改,善莫大焉。”

    “只是贪污罢了……”谢宥闭上了眼睛,手攥成拳。

    为官以来,这是他头一次对官家如此失望,从前只道他帝王权衡,又许多不得已,这次却连贪腐四十万两白银都不是大事,那还有什么罪不能恕?

    将来靖国官僚人人都不把贪腐当回事,只顾中饱私囊,黎民生计艰难,易子而食,苦难无处伸张,何愁山河不败,叛乱不生?

    “儿子在想江南还要不要去了。”

    “去,当然要去,正是放了王靖北这一节,各路妖魔望风而动,官家才要在下一次查贪上下狠手,到时江南势必要血流成河,此事只有你能办,办好了,回来就直管户部,宥儿,别心软。”谢溥从不夸口。

    谢宥仍旧不肯放王靖北在律法之下逃脱:“儿子还想再查王家。”

    “宥儿,我知你风骨,但王靖北终究还是边境的一道屏障,历来要少究对错,多看成败,咱们是文臣治天下,却不能替武将守天下,更不能做长城的抽砖之人。”

    “贪赃枉法者也是忠臣良将,你早些看开吧。”

    谢宥端坐在那,衣不染尘,只是眼神寂寂如夜。

    原来也有靠聪明才智都办不到的事。

    “儿子明白了,下江南之令,儿子会接。”

    他起身,立如玉树芝兰,未见要担大任的高兴,抑或踌躇满志,只是沉默着躬身长揖,离开了存寿堂。

    三儿子离开后,谢溥独自又坐了很久,等到天都黑了,他问了一句:“宏儿这时候用过饭了吗?”

    “这个时辰,该是用过了。”

    “我去看看他吧。”

    恩霈堂里只亮了正堂口的一盏灯笼,谢宏的侍妾子女们都移居到别的院子了,院子在夜色中静谧昏暗。

    谢溥推开门,油腻的饭菜味和便溺的臭味直冲面门。

    即使有下人时时打扫,但谢宏一发病就力大无穷,让人不敢近身,只能用布捆着,每日按时打扫就是。

    谢溥不是没有想过将药还给他,但谢宥却制止住:“只有大哥自己熬过了瘾才行,不然常用此药,掏空身子之后就离死不远了,而且这药蹊跷,早晚官家是要下旨清查的。”

    谢溥只得答应。

    来见谢宏,不只是探望儿子,也是为了告诉他一件事。

    谢家和王家在衙门里的案子也该了结,官家不但降罪,还查清了李沣的身份,将李家应得的功绩归还了他。

    不用想,消息一出,叶家的罪过更加板上钉钉,李沣就是李沣,不是什么叶氏遗孤,那还怎么治罪?

    他必须清白。

    谢家在朝堂上赢了王家,在公堂上,只能顺着官家的意思,承认李沣无罪。

    这就等于放了王氏一马。

    谢溥和他分说利害,恳求道:“宏儿,是爹对不住你,还请你……顾全大局,就当真的看错了吧。”

    谢宏蓬乱着头发动了动。

    “父亲,我……没有看错。”

    “你信我,我亲眼所见,娴清她抱着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她这么多年,都不声不响,我从来没想过她会这样!”

    谢宏从未想过会被发妻离弃,他发病时,想起的竟都是她。

    王氏穿着嫁衣踏进家门的记忆愈发清晰,还有她生庆哥儿、秋姐儿的时候……

    谢宏曾经有过做一个父亲最纯粹的激动和对妻子的怜惜,但日子久了,再好的感情也归于平静。

    季梁城乱花迷人眼,他是谢府的大公子,多的是狂蜂浪蝶往身边凑,他不可能专情一人。

    这十几年,王氏都是一个称职的妻子,贤惠温顺,对他事事听从。

    就算他薄待了她,为什么她不跟自己说,反而自毁长城,毁了他们的家?

    谢宏也想骗自己王氏没有偷人,但他就是看见了。

    很多次他也怀疑过,会不会自己真错怪王氏了。

    难道……这个药真的害了他吗?

    “父亲,我想她……”

    他好想全家一起过年,孩子们绕着桌子跑来跑去的样子。

    原来那已经是最好的日子了。

    谢宏的说话声骤止,脸扭曲了一下,接着被布捆住的

    身子剧烈抽搐,整个床跟着剧烈摇晃,和墙壁碰撞出令人心惊的动静。

    管家挡在谢溥面前,“主君后退,大郎君又要发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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