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之前: 45、你们要努力进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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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成分有所改动,但是其中最关键的配方没有变。”

    “改造新型士兵所用的技术,其中最核心的成分,是我当时在研究院研发出来的药物。”

    “奥涅金博士当年留下了一份研究,希望开发一种药物,理论上可以极大程度提高人体的恢复能力。”

    “因为研究所大火,奥涅金博士去世,他的研究也因此中断。”

    “后来我在帝大进入生物学院,接受了父亲的研究。”

    “我的研究基本没有外人插手,除了您,老师。”

    “那时每一个您睡不着的夜里,我把所有的研究内容全部将给您听。”

    “后来,我的研究陷入停滞,又因为其中还有漏洞没有补全,所以我上交给研究院的报告书中修改了很多数据。”

    “……直到您受了重伤。”

    艾西礼讲到这里,嗓子已经哑了:“……您重伤之后,我想了所有的办法,最终合成了一支成品,我不能肯定它是否安全,但那个时候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我没有时间了。”

    “好在您最终醒了过来,那个时候我只有庆幸,庆幸自己决定继续父亲的研究,才能在关键时刻和死神对赌。”

    “后来被关在营地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事。”艾西礼道,“我把最终合成的药物拿到军部医院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回过实验室,那段时间足以让人找到残留的药物样本。”

    “……然后再交给军部。”

    剩下的什么也不必说了。

    随后战争爆发,从局部战争最终演变到整体战,人们从理性变得疯狂,直到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狂欢,欢庆每一场胜利。

    轰炸阿斯塔,伯德赛屠杀。

    医疗营中无休止的紧急手术,被改造的人体,被摘掉的肾脏。

    脑前额叶切除手术。

    死亡,伤亡,阵亡。

    抢救失败,战死抚恤。

    “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蓝堡战役是非常精彩的一场军事行动,精密而高效,值得喝彩。”

    “和谈破裂之后,我又觉得只要不陷入总体战的局面就好,尽量把伤亡减到最小。”

    “新型部队投入战场后,我又觉得只要尽快结束战争就好,只要战争能够结束,一切就能慢慢恢复。”

    “阿斯塔轰炸之后,我又觉得只要帝国能够取得胜利就好……胜利,只要能够胜利。”

    “然后就是伯德赛屠杀。”艾西礼缓缓道,“帝国胜利了。”

    “我再也找不到新的理由继续欺骗自己。”

    “我……一退再退。”艾西礼哑声道,“直到发现真相之时,才惊觉自己早已变成了野兽。”

    “我是最初的那个野兽。”

    “我造出了杀人的第一把刀。”

    “老师。”他看向夏德里安,一字一顿:“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没打算等夏德里安回答,他知道夏德里安不会回答,他替夏德里安做出了回答——

    “从帝国和莱赫的战争开始时,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场战争的目的,或者说这场战争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有一段时间我觉得导致这场战争的原因是柳德米拉之死,那么这就是一场有关信仰的战争,或者说是一场复仇。”

    “直到我发现了新型部队的真相——改造新型士兵所用的药物,虽然里面加入了我的研究成果,但是我的药物只是其中的一种关键成分,围着它还有很多别的配方。”

    “那些配方我见过,它们都曾是奥涅金博士的研究。”

    “父亲的研究停滞了很久,如果想将它们全部实现并投入大批量生产,最后还要制造出可以作战的士兵……这期间需要的时间,绝对不是一两年,至少要以十年计。”

    “十年。”他重复了一遍,“早在十年前,帝国就已经在为这场战争做准备。”

    艾西礼深吸一口气:“所以,柳德米拉之死不会是这场战争爆发的真正原因,它只是一个引线。”

    “一个可以被人为安排好的引线。”

    “帝国从未详细公开过柳德米拉阁下的死亡经过,只说她是被莱赫的旧谕信徒谋杀。”

    “老师。”艾西礼涩声问:“柳德米拉到底是怎么死的?”

    没有回答。

    艾西礼感到喉咙发堵,他只好放轻了声音,继续道:“我的研究被盗窃,被投入制造新型士兵的药物之中,只是因为我‘正好’研究出了父亲的遗留课题吗?我的研究完成和战争的爆发,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之前在研究院的时候,我有一个同事,叫德米安,后来他死了,他还活着的时候问过我一个问题——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现在我也在想,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我的研究成功?”

    “是从柳德米拉之死?”

    “是从上将成为总统?”

    “是从我进入生物学院?”

    “还是。”艾西礼的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风里,“……从我们在新圣堂相遇的那一刻?”

    没有回答。

    艾西礼明白了一切。

    他又想吐了,艾西礼按住胃,感到浑身发冷。

    他闭了闭眼,用所有的力气问道:“老师……我还有任何可以理解您的方式吗?”

    许久,夏德里安终于开口。

    “一切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弗拉基米尔。”

    他用一种堪称温柔的语调说:“一切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

    你所看到的,就是全部的真相。

    夏德里安伸手,帮艾西礼按住胃,在他腹部的某个位置揉了一下,呕吐感立刻消了下去,“你现在肠胃不好,之后一段时间要吃流食,尽量不要吐。”

    他随即撒开手,握着艾西礼的手腕,帮他找准位置,“就是这里,不舒服的时候揉一揉。”

    艾西礼静静地捂着胃,很久,他问了一个问题。

    “老师。”

    “从我们相遇开始。”

    “这一切,都是一场欺骗吗?”

    夏德里安叹了口气,道:“弗拉基米尔,我从未对你说谎。”

    “有些事,是你自己忽略了显而易见的事实。”

    酸水直冲喉头,艾西礼死死地摁着胃,最后还是吐了出来。

    他吐得太剧烈,仿佛有人拿着刀把他的肝肠全都搅碎。

    最后他的嗓子彻底哑了,声音像破了个大洞,即使如此,他还是竭力说出一句:“……那是因为我全心全意地信任您!”

    夏德里安笑了,仿佛感到很有趣似的,“哦,这样吗?”

    他悠悠道:“在你决定信任一个人之前,难道从不判断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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