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年雪: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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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的条件:租屋太小,工作太忙,狗粮又贵……

    何况她这身体状况,生个孩子来养已是十足任性,再没余力去对另一个生命负责。

    孟老谈兴高涨,直到月上枝头,小院落满清辉,才停盏歇了筵。

    老头年纪大,酒意上来了,回屋倒头便睡,只留孟少轶带着孟少校送客出门。金毛少校恋恋不舍,围着季辞的脚,将尾巴摇成了一柄金色螺旋桨。

    程音最喜欢金毛。

    她跟季辞念叨过,养狗就要养大狗,温顺乖巧,冬天抱怀里,像抱着一大朵鸡蛋糕。

    她还说,等她眼睛好了,要把所有被医生禁止的运动项目玩个遍,骑马,潜水,高空跳伞。

    在她对未来的规划中,有各种各样的求而不得,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季辞。

    无论哪种畅想,每一帧都有他的存在。

    这些梦想,现在似乎基本都已实现——只不过是另一个人代她实现的。

    他们携手周游世界,翱翔天际,攀爬山峰,一起养一条狗,共同做一顿饭。

    她也叫他三哥,这是程音曾经拥有的。

    她与他在不同酒店的房间,酣畅淋漓地热吻,这是程音从未拥有的。

    川菜刺激,辣油渍着程音嘴角被咬破的地方,火烧火燎地疼。

    她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舔,恰被季辞目睹:“你嘴怎么了?”

    他果然不知情。

    幸好梁冰祖籍在泉州,是个地地道道的福建人。

    那天晚上,程音越想越羞恼,又打了个电话给梁冰,让他对妈祖发誓——等季辞醒了,绝不在他面前多嘴一句。

    感谢妈祖,他至今没说出实情。

    “上火了。”程音默默别开了脸。

    她坐季辞的车一同赶往萧山机场,两个人多少都喝了点,微醺容易晕车,因此季辞开了点窗。

    风是凉的,脸是热的,程音虽看着窗外,却总觉着他在看她,目光如酒。

    酒精让人心动过速,程音忍无可忍,回头询问:“有事吗?您吩咐。”

    有事说事,别一直盯着我瞧了!

    季辞并不知道她在恼什么,甚至不知道她恼了,只觉得良夜清透无比,心事尘埃落定——她就在他的身边,朝夕可以相见,还重新吃到了他亲手做的饭,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满意。

    或许酒精上头,他说出来的话,破天荒有些轻佻:“你这两天,为何躲着我?”

    夜间行车,程音坐在车后,等同于睁眼瞎,但这话语中的缱绻之意,她捕捉到了。

    若不是季辞从小是个正人君子,她简直怀疑他在故意挑逗!

    明明他有谈了多年的女友,感情甚好,人甚般配,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程音不懂他什么脑回路,她只觉得自己好似个小丑。

    这两天,她虽努力避开季辞的行径路线,脑子却一刻没闲着,翻来覆去,温习她偷来的那个吻。

    每回都是偷的,她从来不曾名正言顺。

    第一次偷吻他是在十四岁的夏天,午后蝉声沸盈,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他脸上,那么晃眼,都没能将他晃醒。

    每年寒暑假季辞都来她家借住,参加奥赛集训队。机会珍贵,他每天数着秒过日子,但如果程音有事要麻烦他,讲题也好,炒菜也罢,他都会立刻停下手中笔,优先响应她的需求。

    那一次,他便是在等她订正错题的过程中,累得睡着了。

    那么好看的脸,不知触感如何。

    程音天生一颗野胆,只要敢想,她就敢干。念头才刚闪过,她已俯身凑近。

    少年身上有清爽皂角香,最便宜的那种黄肥皂,对她而言却似有毒,鬼使神差催着她上前,在他被日光晒得微红的脸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她不知道他醒是没醒,也不知道他耳根的颜色是刚才就有,是太阳晒得,还是其他。

    反正季辞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口吻是一贯的冷淡无情:“还没做出来吗?”

    她是先偷亲了别人,再给人写的情书,算是有个交代。

    她程音,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行动派。

    行动派的可怕之处,季辞后来逐一领教。

    后来连他醒着,她都敢搞偷袭。端正少年何曾见过如此妖孽,无法无天又诡计百出,除了红着耳朵避让,到底也她没辙。

    他对她的冷脸呵斥,从来没有多少威慑力。

    一个字:“啧。”

    两个字:“林音。”

    最多六个字:“你一个姑娘家……”

    最凶的时候也就两个字:“林音!”

    在她还叫林音的岁月,她幻觉自己被很多人好好爱着,每天死皮赖脸,很敢胡作非为。

    曾经她是狗皮膏药,现在他问“为何躲着”……因为今非昔比了,季总。

    程音面朝向他,因为看不清他的脸,只觉自己站在一片黑暗中。

    黑暗的舞台,孤单的独白,有些话她不吐不快。

    “季总,我们以前认识,也很熟悉,但那都是很多年以前。”

    “小时候我不懂事,干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现在想起来很不好意思,我已经跟您道过歉了。”

    “现在,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说实在的,要不是因为我在柳世工作,可能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有交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们现在,就保持着普通的工作关系……就挺好的。毕竟过去发生的一些事,对于我,对于您,都不算什么特别美好的回忆。”

    她深吸口气,最后说出了一句她万不想说,又不得不说的话。

    “知知和三哥,早就已经不存在了,那些过去的事,就让它都过去吧,可以吗,季总?”

    程音说到最后,话音中几乎存了一些恳求的意味。

    恳求他高抬贵手,为她留下最后的尊严——舞台灯光已灭,小丑该谢幕了。

    她唯一的听众,坐在漆黑的观众席,迟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程音几乎怀疑,季辞是否已经睡着,忽听他道:“如果我不想让它过去呢?”

    这句话仿佛从齿缝中发出,含着凛冽的霜雪之意,情绪之浓烈,让程音震惊。

    季辞在任何时候,情绪都很稳定,泰山崩于顶而举重若轻,很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刻。

    她自忖刚刚那番发言,并无过分之处,难以理解他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总不可能是因为,她要放手,而他不舍得。

    “那您打算如何?希望我怎么做?”这次换到程音情绪稳定。

    不稳定也不行,她吃柳世的饭,社畜都是温顺动物,发工资的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但她也有隐藏的愤怒,他明知她曾对他心怀鬼胎,保持边界感是最体面的相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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