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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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分锐利的眼锋:“你用手能挡住啊?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连人带裙子给你掀湖里去!”

    那你又为什么非把我往这里带呢?

    林西月在心里小声质问。

    但猛然扑来的压迫感让她不敢开口。

    郑云州朝她走来时,她瞥见月光在林间投下他高大伟岸的身影,庞然巨物,敏捷、迅速得像一只雄狮。

    而她被动地靠着他,单薄而脆弱,脸贴在郑云州的衬衫上,悄悄转为薄红,耳后根、颅腔和脖颈也慢半拍地烧起来,心自然跟着慌了。

    等这阵风过去,向来很有眼力见的李征,脑子也被吹乱了似的。

    看这样子,郑总是要同这姑娘一起住?不用单独给她找个房间了?

    可郑总没明确说,他素来嫌烦,半点不肯在女孩子身上花功夫的,这么擅自揣度他的意思,是不是会惹他不高兴?

    风停后,再往林荫深处行了一程,眼前骤然开朗。

    湖面明亮如镜,楔在葳蕤繁密的草木间,绿柳含烟的湖畔南侧,平地起了两层高楼。

    到了门前,林西月仍仰着头,注视着被脚步声惊起的一群白鹭,像大团白色的雾气一样被冲散。

    身旁李征小声询问:“郑总,t?您住这里,这位小姐是不是安排到”

    “她也住这里。”郑云州冷睨着他,“去给她准备套干净衣服,她什么都没带。”

    得了明确指令就好办了。

    李征连哎了两声:“好的,一应要用的东西,我即刻着人送来。”

    他再抬头,目光挪向伶仃站着的林西月时,又多添了一重尊敬与恭谨。

    离去前,李征再一次朝她点头致意。

    林西月心里明白,他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对于这个男人的友善,她仍报以微笑。

    等他走后,林西月站在那面紫檀隔扇门前,迟迟不敢动步子。

    她垂着眼眸,对这个夜晚的疑惑和恐惧,在心里马达一样转起来,隆隆地吵闹着。

    郑总自然瞧不上她,至多觉得她卑微怯懦,不敢顶他的嘴,在察言观色上有些造诣,顺带着怜她身世,偶尔兴致上来,信手施舍点滴恩惠。

    但更深人静,孤男寡女就这么待着,林西月总是担心。

    郑云州已经迈入门槛,转头看她。

    隔着门板上镂刻空瓶的纹样,他问了声:“看什么,还不进来?”

    林西月把那阵慌乱压下去,目光落在门扇的裙板上。

    她声音轻柔地说:“这里雕的是金翅鹏鸟,经书上说,大鹏鸟是佛祖释迦摩尼的护法神,也就是迦楼罗的化身,象征着力量与自由。”

    说到最后,她在郑云州沉下来的脸色里卡壳,勉强才说完。

    郑云州看着她,单薄的眼皮内褶里,压不住的不耐烦。

    林西月低下头,他这么聪明,肯定知道她是在拖延时间,索性不说了。

    “讲啊。”郑云州朝她走过来,指着门说:“再接着讲,这门上还有什么花头经,这朵乱糟糟的云,这只野鹤,都讲上一遍。”

    野鹤两个字蹦出来的时候,林西月差点要破功。

    她死死地憋住了,不敢笑。

    明明是祥云仙鹤的纹饰。

    林西月摇头,仰起脖子,认真地建议:“郑总,我还是去别的地方住吧。”

    “为什么?”郑云州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

    她不进去,他只好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别扭地和她说话。

    林西月一副为他着想的语气:“郑总,您今年快三十了吧?”

    郑云州哼了声:“做什么,你也要给我说媒?”

    “不是。”林西月心虚地摇头,“赵董很操心您的婚事,每次来佛堂烧香都要说这一句,我想,不管对象是哪家小姐,您应该就快结婚了。”

    “所以?”

    林西月说:“太晚了,我就这么跟您进去,叫您未来太太知道了,可能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明明我们什么都不会做,只是找个地方休息,但流言总是无稽又难听,恐怕要带累坏您的名声。”

    他敛眸,头往另一侧偏了偏,架起腿说:“既然流言难听,那就不要听了,至于我的名声,它从来就没好过,还有问题吗?”

    小姑娘厉害,不敢在言谈上激怒他,但先咬死了他们什么都不会做,委婉地给他圈出边界来,再假意同他站到一边,掏心掏肺地为他。

    话里话外的意思,我都这么恳切了,你总该领情了吧。

    林西月咬了咬唇,细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翳。

    是啊,他自高自大,又油盐不进的,怎么会把区区名声放心上,未来太太还不知道在哪儿,更不会考虑她的感受了。

    西月摇头,表示不再有疑问。

    然后挺起胸脯,神色凛然地绕过郑云州,进了湖边这栋楼。

    能做的努力都做了,林西月没什么好再犹豫,已经到了这一步,只好见招拆招。

    她拿出对人心为数不多的一点信赖去说服自己——郑云州虽然说话可恶,但仍有起码的原则和教养。

    或许真正让她松了心防的,还是郑云州为她挡风的举动,他对自己没有分毫怜惜的话,是做不出的。

    暗流涌动的气压里,林西月怀着这样渺茫的心思,第一次进了这片他的专属领地。

    郑云州仍未起身,他坐在大门的正中,对着漫无边际的夜色,忽而笑了下。

    进去后,林西月在客厅了找到了充电线,把手机插上。

    一整个晚上都没电,也不知道小灏是否安全到家。

    她还惦记自己邮箱里处于待发送状态的作业。

    郑云州进来以后,她问了句:“郑总,这里有电脑吗?”

    他坐在沙发上,往后一指:“过道第三间,书房里有。”

    西月点头:“谢谢,我去发个邮件就来。”

    临湖的窗户没关,夜风卷起纱帘吹进来,送入一阵淡淡的水腥气。

    郑云州往后靠了靠,长腿闲散地交叠着,一只手掐了烟,拿起黑色角几上的电话,短短两个字:“宵夜。”

    下午一直在开会,从中午到现在他都没吃东西,装了一肚子苦咖啡。

    去松石取一幅画的功夫,又看见林西月陪在付长泾身边,浑身的气血莫名倒涌。

    想到在门口遇上他们的情形,明亮的月色下,她乌黑的发丝缠着付长泾的肩,二人交颈呢喃,身后落了一地晃眼的栾花,刺得他眼睛疼。

    烟雾袅袅里,郑云州皱着眉把烟递到唇边,深吁了两口。

    灯光散落下来,烟灰缸边缘的釉色青得发白,他指间的烟燃了大半截,积成一串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

    火星燎上他的指腹时,郑云州被烫得皱了下眉,把烟头扔进了茶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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