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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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给他听了下肺部, 说没什么事,支气管发炎,最后开了点消炎药。

    取了药出来, 董灏心疼姐姐付掉的钞票,气道:“这下好了吧你放心了!”

    西月把药袋塞给他:“放心了,你今天要不来医院,我都睡不着。”

    姐弟俩在路边找了家餐馆,各点了一份云吞面吃。

    这是家小店,连个服务员都没有,把云吞捞进碗里后,老板就在取餐口喊:“面好了。”

    林西月放下包,她走到窗口,说了句谢谢。

    连端了两碗滚烫的面,西月白皙的指腹上,烫出一排月牙状的红痕。

    她抬起手吹了吹,把筷子和勺子各擦一遍后,拿给弟弟:“快吃吧。”

    西月坐下来,看了眼他狼吞虎咽的样,又用勺子舀了六七个放进他碗里:“姐姐吃不完,你帮我吃了吧。”

    董灏被烫得吸起腮帮子:“你也多吃点那么瘦。”

    今天看她站那儿等自己,夜色里一抹纤细的影子,像是风一吹就会歪倒。

    西月搅着汤水说:“就是吃不下啊,这半碗我都觉得撑呢。”

    “姐,我也会包云吞,煮出来的味道还不错,要是我我能开个店就好了,肯定赚钱。”董灏吃饱了,又开始踌躇满志。

    西月点头,不肯扫他半分兴,她答应下来:“等姐姐上班了,攒够钱就给你开一间比这儿还大的店,好不好?”

    董灏高兴地嗯了声:“你对我真好。”

    “什么话,你是我的弟弟。”

    吃完饭,把董灏送到了地铁口,反正离学校也没几条街了,西月打算走回去。

    京城的夜晚车水马龙,无数红色尾灯连接在一起,汇成条流动的长河。

    她走进老旧的街道,青砖壁上攀了一墙碧油油的爬山虎,绿叶在微风里起起伏伏。

    也许胡同的样式大同小异,那天郑云州带她去濯春吃饭,仿佛也经过了这一面绿藤。

    只不过那会儿是傍晚,她走在郑云州身边,看看年深日久的围墙,又看看他,脸颊像被天边霞光浸染,红得发烫。

    快到学校时,等在路边的一辆车忽然靠近了她。

    西月吓得往旁边躲了躲,怎么最近总碰上这种事?

    车窗打下来,付长泾年轻温雅的面容出现在霓虹灯光里。

    和走之前相比,确实添了几分憔悴的病态,看来传闻是真的。

    他在伦敦待不惯,家里不得不停止出国交换计划,派了专机接他回国。

    “月月,你去哪儿了?”付长泾开口问她。

    有舒影的提前预告,林西月见到他也不惊讶,倒有种奇异的安定。

    不管他是为什么回来的,他人在国内,能见上他的面,总比在国外要好提分手。

    她往前走了一步:“我去看我弟弟了,你一直在这里吗?”

    付长泾说:“嗯,你没回我的信息,也不接电话,我一直都在等你。”

    他一身内敛的书卷气,额间总是很闲逸的模样,瞳孔也是浅淡的琥珀色。

    舒影曾经说,付长泾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片清爽的薄荷。

    西月拿出手机给他看:“没电了,不好意思。”

    付长泾笑着说:“能上来吗?这么说话很累。而且这边不让停车,再过一会儿,交警就要过来赶我了,上车好不好?”

    他总是习惯性的,在一句话的结尾加上好不好,用来表达他的尊重和友善。

    这温柔一刀,斩下了学校里成百上千个姑娘的芳心。

    西月抿了下唇瓣,迟疑一会儿,还是上了车。

    她坐上那辆奥迪,宽敞的后排空间让她尚有余地和付长泾保持一段距离。

    付长泾知道她的心思,也没在意。

    他笑了下,吩咐司机说:“去松石画廊。”

    “去那里干什么?”西月扭头问他。

    她听过这家画廊,是赵青如名下的产业,前两年刚开起来。

    三小姐虽然个性骄横了些,但在艺术这一领域,她有着非常独到的鉴赏力,很多传统古典画作,赵青如都能解构出新颖理解。

    付长泾解释道:“那儿正在办展览,我妈妈让我去帮她挑一幅画,她书房里正缺这么样东西。”

    西月急着说:“其实我对油画”

    他温和地打断她:“不是油画,是山水花鸟画,你擅长的。”

    头一回晓得西月藏了这么一手好本事,还是在大二那年开学的文艺演出上。

    当晚舒影要弹钢琴,西月临时去化妆间给她送散粉。

    正巧,一个学妹的礼服上沾到了墨汁,眼看就要到她登台了,急得团团转。

    林西月看了一眼,思索片刻:“找一支毛笔来,我有办法。”

    几个人跑出去,很快带回了她要的工具。

    西月蹲在地上蘸墨,以那团墨汁为中心出发点,在学妹的大幅白纱上,很快绘出了一卷秀丽的远山近水,倒比原先的裙子更具特点和美感。

    当时付长泾就在她身边,问她说:“我看你的手法,有点像湖州竹派的画技。”

    “哪来的什么派啊。”林西月噗嗤一声,被他的煞有介事逗笑了,她说:“小时候家里有面屏风,写字写得无聊的时候,我就描上面的纹样玩。”

    后来付长泾回想起来,那大概是他精心铺陈的人生里,一次仅有的极为潦草的心动。

    车在画廊前的街道上停下。

    这个地方在东二环,西月是第一次来。

    青铜门隔开了外界喧嚣,门楣上高悬黑底烫金的匾额,写着“松石”两个字,几株青黄交错的木栾树不禁吹,给北风压弯了腰。

    付长泾先下了车,他打开门:“下来吧,月月。”

    西月一只脚迈出去,乌黑柔顺的长发霎时被大风吹乱。

    她刚站稳,就急着伸手去整理头发。

    还没有理顺,就落入了一个柔暖的怀抱。

    付长泾抱住了她:“我好想你,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知道吗?”

    另一头,幽深浓郁的夜色里,缓缓走出一个郑云州。

    他刚停好车,眼睛里就落入这么一幕小儿女缠绵的景象。

    郑云州顿了顿,点烟的动作停留在半空,拢火的手垂落下来。

    他漆黑的瞳孔一缩,闪过一道阴森而尖锐的寒芒。

    林西月从来没和男朋友挨得这么近。

    她觉得很不舒服,用力地推开了他:“付长泾,你不要这样。”

    怎么去了一趟英国,好习惯没见他学到,举止倒是变轻浮了。

    郑云州隔得远,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只隐约一个轻软的调子,随着晚风飘入他耳内。

    也许在撒娇,也许在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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